只是简单回应。
却没有流露一丝一毫渴望纪初霖替她相公伸冤的态度。
纪初霖心道不好,难道又是一出娘子伙同情夫杀害亲夫的狗血剧?
这般想,面上依旧正义凌然。
纪初霖要找小梅,春和便牵着闻石头和小梅的两个孩子的手给他们两个做了些吃的。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眼泪在她眼眶中一个劲打转。
不想鹿归林也来到伙房抓起春和做的蒸饼咬了一口,被噎着,舀了一葫芦水吞了下去。春和快有一年没见过他,他比之前长高了很多,姿容也越发清隽起来,稳重了不少。
“归林,别太难受。”
“我无事,春和。”鹿归林只是微笑,吃过蒸饼后抱着两个幼弟,亲亲他们的小脑袋。“春和,陪我坐一会儿。”
春和坐端正。
鹿归林说起闻石头,那个大叔几乎不和他说话,他是娘亲带来的孩子,生父不明,闻石头自然不会在他身上倾注太多的关爱。那个男人,偶尔露出笑容,也是对他母亲小梅和亲生的两个儿子。
“是他养大的我,虽说他并不喜欢我。”鹿归林的声音很低,他握紧两个弟弟胖乎乎的小手。“我会帮助娘亲养大他的儿子。我会成为一个很好猎户。这就是我的报答。”
“但我爹说你很聪明,文章写得很好,若是参加科举,定能高中。”
“科举?高中?”鹿归林笑了起来。笑容冷漠又带着讽刺。头一次他说自己从未想过参加科举。甚至他娘小梅也从未有过让他参加科举的打算。
“可爹说……”
“你那个神神叨叨的相公如何说?他去吗?”
“他也不去。”
“那我也不去。”
“归林?”
“他去哪里我去哪里,我一定要当着你的面打败他。”
春和瞠目,鹿归林过去说的那些话接二连三涌入脑中。她明白有些事必须早些说清楚。
偏似乎鹿归林听不进那些一女不能侍二夫的道理。“他未曾碰过你。都未碰过,何来侍二夫?碰过又如何?我娘生了我不也可以嫁给闻大叔?”
“闻大叔尸骨未寒,归林你说这些……”
“不。正是因为大叔死得清楚明白,我才会认真思索要做何事,要何人。”
春和越听越觉得古怪,鹿归林的话格外莫名其妙。
她想要多问又担忧鹿归林又会胡说八道,虽说纪初霖不会多言,乡里百姓却不定会将事情传成什么模样。届时毁了名节,纪家会要她的命。
寻了个机会离开,却忍不住回身看了眼,鹿归林同两个小弟逗乐,面上在笑,眼眸中满是冰霜。
小孩还不懂什么是“永远的别离”。
春和找到纪初霖,纪初霖问起鹿归林的状况,春和如实相告。
“小春和为什么不多陪陪他?”
“有伤名节。”
“不过是安慰朋友。有什么?”
“相公完全不在意?”
纪初霖沉默片响。“倒也不是。如果真有什么,也好,毕竟我们年龄差太多,而且……那个算命的也说……你有后路我也放心。”
“相公?”
“无事。”
纪初霖说闻克己托人叫他二人给死者上过香后
就快些回去,家中有事。
昨年,纪初霖请来工匠修缮了春和住的那间小屋解决了漏水的问题,也重新准备了被褥,为了避免出现所有的东西都被闻克己给了儿子的情况,他索性将全家用的东西都换了。
本以为从此回家就能平和度日,
到家时才觉得到了修罗场。
毕竟闻小丽生了儿子。
“这一次拜见了包大人对我家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对女儿你来说却不是喜事。你再不生个儿子,迟早被扫地出门!纪家的公子若是受到包大人重视,就算不能平步青云,也不是我等人能高攀得上的。”
闻克己对春和说。
“这几日村中事务颇为繁重,然有些事还是应与贤婿说清。”闻克己又彬彬有礼面向纪初霖。
纪初霖暗道不好,闻克己这般模样总让那个他想到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但态度还是得恭敬的。
说话间里正和耆正来了。春和赶紧端上茶。
“既然大家都来了。老夫有些事说。”闻克己给闻氏使了一个眼色。闻氏欣然拿出一本被包裹得分外仔细的书,小心翼翼翻开,抽出一张收藏地极好的纸给闻克己。
春和心里一紧,她认得那张纸。那是婚前闻克己让她签的。当时春和不识字,闻克己让她签,她若是敢不签就会挨打。但那张纸上究竟是什么内容,春和并不知道。
闻克己抿了口茶,清清了嗓子,眼角得意上扬:“根据当初我与女儿定下的约定,两年后,纪少爷你住的房子和田地都要归我儿十财、现在他叫闻复礼。都要归我儿闻复礼所有。这个,是我女儿的手指印。”
春和瞠目结舌。
她知道她爹不喜欢她。她一清二楚。却从未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会偏颇到这般。
她不敢看纪初霖却又不能不看纪初霖。
她看见纪初霖将那挤出的一丝笑容彻底收敛,眉眼间是她过去从未见过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