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门口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进来,“三先生,三先生,你在家吗?”
平九把铁锹随手扔在一边,他扫了扫身上的土,走过去开门,小葫芦头正爬在门缝上往里直瞅,这一下开门险些把他闪倒了。
平九伸手扶了他一把,道,“怎么了?”
小葫芦头连忙站直了,他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平九,“三先生,是有人找你,结果找到我家来了。”然后他四周望了望,指着一个方向叫道,“喏,就是那个人,三先生,没想到你还有来自异邦的朋友啊!”
异邦?
平九向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却不禁一愣。
野吉?
此人站的有点远,他一身黑衣,单手握着弯刀,五官比平原地区的人更深邃,看上去比起前几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平九看着野吉突然走上前,野吉面无表情,看似随意的活动了一下手腕筋骨,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平九推了一把小葫芦头,道,“你先回家去,这可不是什么好人。
”
小葫芦头不明就以,但还是听从平九的话,他向前跑了两步,又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平九一眼,见平九冲他点点头,他这才一路跑走了。
另一边,见那小孩已经走开,野吉脚下步子一下子加快,他一步踩地,纵身上前,直接抽刀向平九面上扫去。
平九闪身而过,右手的食指中指一并,直接点向野吉左胸口。
但野吉也十分灵敏,他翻身跳开,一刀直逼平九腹部。
平九眼色一冷,他不再给野吉绕开的机会,还未等那刀近身已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别到身后用力一拧,只听听人牙酸的“咔嚓”一声,野吉的左臂无力的垂下去,他的刀也顺势掉落在地。
平九单手钳住野吉的脖子,直接压在墙上,他手上用力,可语气轻淡的仿佛在品茶,道,“来,讲讲,找我干什么?”
野吉手臂使不上力气,他喉咙被扼住,整张脸憋得通红,却咬着牙不肯开口,但是不多时,平九便听见身后有一个人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走。
平九回过头去,毫不意外地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伊尔远也还是当年的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他腿脚上不利索,所以走的比较慢。
如今当了北漠的皇帝,大概是近几年伙食不错,伊尔远整个人看上去富态了一点。
平九看着伊尔远往这边走,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泛上来一个念头,难道现在做皇帝都是这么闲的吗?
伊尔远好似看出来了平九在想什么,他开口时,眼睛里还带着一丝笑,道,“你不如先把我的侍卫放开,然后我们进屋去好好聊聊,怎么样?”
平九放开了钳制着野吉的手,那野吉猛地咳嗦了几声,他揉了揉喉咙,涨红着脸站到伊尔远身边,还有一丝戒备。
平九反而是自始至终寻常的表情,他看了一眼野吉,又看了一眼伊尔远,道,“陛下既然都屈尊来了,我再往外推也不合适,请进吧。”
平九打开门,率先走进院子,拾起地上的铁锹放在树旁,然后见伊尔远和野吉也走进来。
平九冲着野吉招招手,“刚刚那下不轻,我给你看看。”
野吉却猛地退后了一步,他紧张的盯着平九的一举一动,半天没有上前,还是伊尔远调侃着跟他道,“赶紧过去吧,大名鼎鼎的陆先生给你看病,在北青当个皇帝都未必都这待遇。”
平九听出来一些门道,野吉被伊尔远这么一催,只得不情不愿的走上来。
平九看了一眼伊尔远,他的手在野吉的胳膊上摸索了两下,十分熟练的抓着野吉的手腕一顶,道,“陛下这样拿话激我,保不准一个简单的脱臼就会被治成骨折了。”
野吉的胳膊还整只握在平九手里,他闻言面色一僵。
伊尔远手上正拿着茶壶,听了平九这一番话壶里的水差点撒出去,他尴尬的笑,“哈哈,陆先生可真爱开玩笑。”
平九放开野吉的手,道,“所以呢,陛下这样不辞辛苦的远道而来,到底所为何事?”
伊尔远一听,立刻摆出愁眉苦脸的表情,一声一声的叹起气来,“唉,可不是吗!你说朕在北漠当皇帝当的好好的,来北青受这个罪干嘛?唉,这要不是北青刚登基的那个小皇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朕,还拿两国的交情来威逼利诱朕,朕能来吗?当然不来!”
平九脑子里过了一下,新帝登基?那就是顺位接过来的誉王,辰景。
他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伊尔远?
平九再一次觉得从伊尔远嘴里说的话果然都不可信。
伊尔远察觉到了平九目光中的怀疑,道,“嗨,你可真
别不信,朕还真是被北青的皇帝一封信接着一封信给请过来的。只不过嘛,这个,不宜暴露身份,目前还是微服私访。”
平九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道,“所以呢,来干嘛?陛下不妨有话直说?”
伊尔远挑眉,他冲着平九递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当然是,来给你送礼物了。”
平九手上动作一顿,他道,“不好意思,在下不收礼物。劳烦你再带回去吧。”
伊尔远反倒是满脸无所谓,他伸了一下懒腰,站起来,懒洋洋的开口,“不想收你就扔了吧,反正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爱打爱骂,爱杀爱剐,跟朕都没关系。这人现在吧,这里,”伊尔远看着平九,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这里不大好使,说啥都白说,反正你不管他,保不齐自己就走丢了,没两天也就饿死了。”
伊尔远往门口处走了两步,见平九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他转过头来,又道,“对了,还有件事朕得说,当年砸那个山头,是朕的人手去砸的,事后烧起来就不知道是谁烧的了。朕原本是想让辰昱断了念想,谁能想到他还真执迷不悟。算了,都这么多年了。当年他舍不得杀你的时候,朕就提醒过他,他还不领情?唉,谁让朕当年欠他辰昱一个救命的大人情,如今朕还要在你面前翻出来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算是还他的人情。行了,话带到了,朕走了。”
言罢,伊尔远果然头也不回的走了,野吉紧随其后。
伊尔远来的去去的也快,一杯茶还没喝完的功夫,庭院里又一次陷入了没有人声的安静。
很久之后,平九站起身。
他捡起树旁的铁锹,又铲起垒在旁边平地上的泥巴。
开始一言不发的向着坑里继续填土。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