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郭学友的话，方阳的一张小脸忽然一皱。

“不准……说爸爸的坏话……”

他憋住气顶认真地强调一句。说完，便又是一阵急咳。郭学友叫他咳得心颤，赶紧一仰脖子，把碗里剩下的东西滑下肚子，餐巾纸一抹嘴就拉着阳阳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打算上对面超市给男孩买瓶水去。

“我可没说你爸的坏话。”郭学友抓着男孩的一支胳膊，一面走一面说，“你爸人是挺好，有时候吧，好得都有点像傻的，成天尽发扬风格去考虑别人，又倔，这点脾气你可千万别学你爸，这个社会这么复杂，先顾好自己才是正经的。不过你也要记着你爸的好，他为你牺牲很多你知道吗？就你这么一个小家伙，吃的，喝的，哪样不要**心？你平时要是在家，没什么事，就拉你爸说说话，多关心关心他。”

郭学友说完，回头就看见跟在屁股后面的方阳一张很不情愿的脸。

男孩冲他仰起头来。

“郭叔叔，你真啰嗦。”

听了那句话，郭学友放声大笑起来。他拿那只满布厚茧的、粗糙的手指戳弄着男孩的额头，一面笑一面冲方阳挤眼睛。

“哎呀你这臭小子，还学会挤兑人了？嫌弃你叔叔我？那我以前给你买的那些棒棒糖都是谁吃了，啊？你真不喜欢叔叔啊？”

方阳停下脚步，轻轻推开郭学友的手臂，很认真地看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不喜欢。”他说，“我知道郭叔叔是好人。但每次，爸爸都只在他特别不高兴的时候，让你过来照顾我。我知道，这次肯定又有什么事让他难过了。”

郭学友原本还有一肚子的逗孩子话攒着要说，但他实在没有想到方阳小小年纪能懂这么多。忽然听见方阳提起爸爸，他反倒愣住了。

“郭叔叔知道爸爸为什么难过吗？”方阳目光炯炯地望着郭学友追问说，“我知道你肯定晓得的。为什么爸爸从来不告诉我，不让我知道呢？我所有的同学都有妈妈，每一个见到我的人也都会问我的妈妈，郭叔叔，让爸爸这么难过的人，是不是和阳阳的妈妈有关？”

郭学友尴尬地清咳一声。

“哪有，小小年纪，别想些有的没的。”

他那样敷衍一句，转移话题似的转身去货架前伸长脖子研究价签。

“可乐和橙汁你喝哪样？还是要喝绿茶？我看前面有卖什么旺仔牛奶的，你爸好像说了你酸奶也喜欢喝的吧？要不郭叔叔给你买个大果粒……”

郭学友回过头，嘴里絮絮叨叨到一半的废话消散在了空气中。

他惶然地忽然睁大了眼睛。就在半秒钟之前，还跟在身后站着，一本正经追问他方南那些私事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那么凭空消散一样，不见了踪影。

郭学友一个箭步冲出货架，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延伸到眼前一眼看不到边的地方，到处都是购物车和人流，这样偌大拥挤的一个地方，上哪里去找一个三岁的孩子。

他一下慌了神，捏在手里的汽水罐“哐当”一下砸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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