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每个人都有不愿被人碰触的回忆。阿璃突然觉得自己把生前的许多记忆遗忘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阿璃屁颠屁颠得跟了段路，直到看到那幢门口种满了太阳菊的小楼，就连忙跳到卓释然面前。“到了到了，就是这里！”

他指着前方，那栋小楼就四层高，建筑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小楼旁边的空地，居然种满了太阳菊。

卓释然有些茫然，这里是他来医院后，见过的唯一有生气的地方，不像其他楼栋那种常年晒不到阳光似地陈旧阴暗。他的双脚不自觉得就走上前去，摸摸太阳菊的花瓣。

阿璃和他不同，只是看着，却一步都没踏过去。

“这里居然会种意大利国花，神奇。”卓释然望着那片黄悠悠的太阳菊，心理不禁一丝惬意。如果现在不是傍晚，而是正午，又有阳光洒下，那场景一定很美。

卓释然静静得享受着片刻的安详，阿璃却显然很想他泼冷水。“这里好看吧？觉得好看就赶紧看，等会儿就没了。”

“什么意思？”卓释然不解得问他。

“嘿嘿，等等你就知道了！”阿璃抿嘴一笑。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卓释然就了解他笑中所带的含义。

等太阳彻底下山后，哪里还有美丽的太阳菊，花丛里全是一个个面带蛆虫腐肉的灵，在晃悠。

“他们变得太快，接受不了是吧？”阿璃仍然在落井下石。“他们是新人，还不懂得如何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吓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卓释然吓得跌坐在地上，猛然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阿璃。

阿璃晃荡着脑袋，‘好心’的解释着：“你也知道的，这医院的医疗水平差得要命，而这里的的病人差不多都是被社会遗弃的人，医药费没了就不会继续被治疗。有些死了都没人来认领尸体。院长认为浪费钱去火化他们，还不如埋这里当花肥！”

卓释然听得差点气节，就算人一出生就有了贵贱之分，他也一直觉得死亡应该是公平的。可现在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心寒。

“行啦行啦。你同情这帮家伙干什么。我也死得很惨啊，怎么就不见你同情我？”阿璃看着卓释然越来越阴沉的脸，心理突然很不爽。

卓释然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他们一直会在这里徘徊吗？为什么不去投胎？”

“怎么都相信投胎这一说，幼稚！”阿璃鄙视得看了他一眼，又觉得自己口气凶了点，只好放低了点音调解释说：“灵魂散了就是散了，没有重生的机会的。他们之所以还以灵的方式‘生存’着，多半是死得很不甘心。”

“你觉得谁会死得很甘心？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这世上有生存意志的生物，死后都会变成灵？”卓释然问道。

“我刚开始也这么认为的。”阿璃眨了眨眸子，继续解释：“但事实并不那么乐观。活着时会被很多事物约束，其实死了也会有‘东西’管着你，这种‘东西’用人类的理解可以解释为‘死神’。就像我亲爱的戴慕希~”

阿璃特意炫耀般得加重了‘亲爱的’一词。“我的慕希可厉害了，不仅能带走活人的灵魂，也能让不安分的灵得到处分，打散他们的魂魄，那就是彻底消失……”

卓释然看得出，阿璃是真的很崇拜戴慕希，句句离不开戴慕希的好。第一次看到看到戴慕希时，就见到他们在亲热，关系的却不一般。可是，为什么戴慕希不帮阿璃寻找生前的记忆呢？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你时间也不多，如果9点以后胖护士没看到你在床上，事后绝对会用唾沫水淹死你的！快进去帮我找尸体。”阿璃总算想起重要的事来，指指那片花丛。

“你的意思是？？？”

阿璃瞪了他一眼。“挖地！懂不？”

在这里挖地，和掘坟根本没什么区别。卓释然一个寒颤，刚想拒绝，就看到阿璃都已经把铲子丢给他了。

“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会把我的遗骸处理到哪了，我能去的地方都找过。想来想去，这里是最有可能的了。医院重新整修时，也曾找到30年前警察没收拾完的尸体，负责人嫌麻烦，就统统埋这地方了，也许其中就有我的。”阿璃缓缓得说着，明亮的眼睛没露出一丝哀伤或愤怒，好像他描述的只是一个故事，而不是他亲身经历的。

“可是医院重开这么久。又有这么多新的遗骸被埋进去了，怎么找？”

“我可没这么笨，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遗骸。”阿璃莫名的那份自信，让卓释然很无奈。

阿璃顿了顿又说：“我进不去花丛，不过我会在这里一直看着的，不会让其他灵伤害你的的。”

卓释然苦笑，既然都走不过来，又如何个保护法。

担忧无用，卓释然最终还是拿起了铲子。望向先前还爱不释手的菊花丛，一阵反胃。

挖了才没多久，遗骸数目已惊人了。有些‘新鲜’的，还连皮带肉。卓释然这位曾经的大少爷，从没做过体力活，更别说是这么肮脏的体力活。

一个小时后，卓释然几乎晕厥了。疲惫得拖着铲子走向阿璃。

“我没力气了……”

“哎，算了，今天太晚了。先回去吧。”阿璃总算还有点同情心，肯让卓释然休息了。

两人走回住院部后，阿璃就以要去找戴慕希为由离开了。让卓释然自己六楼。临走时，还不忘丢下句：“明天继续哦~”差点又让卓释然晕厥。

卓释然疲惫不堪得走进病房，却看到奇怪的一幕：

那个眼球凹陷的凶老头，正呆呆得站在病床旁。月光下，依稀看见他身边站了另一个人，可惜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脸，而病床上，竟然也躺着个凶老头。

凶老头此时也注意到了卓卓释然，用颤抖得手指着卓释然，却转头向另一个人歇斯底里得喊：“你骗我，他还看得到我，我没死！我还没死……”

“他是个例外。别慌，死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现在已经没有病痛可以折磨你了。”那人不带情绪得说着。

……

许久，凶老头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绝望了。看了床上那个插着输氧管的自己最后一眼，就消失了。

看完这一切的卓释然紧皱眉头，他等着那个死神走过来。

戴慕希缓缓走向卓释然的病床，卓释然抬起头问道：“下一个死的是我吗？”

“不。”戴慕希冷冷得看着他。“至少这半年你还死不了。”

卓释然听着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看来还得在这破医院里待上半年，此时他突然想到要不要去外面叫护士，总不能让那老头的尸体在这个房间里和他过一夜吧。现在连老头也死了，只剩下他和阿青两个人类病人了。

“我看到你和阿璃很亲密”

戴慕希打破了这份宁静，卓释然也从思绪中回过神，马上摇头否认：“不、不，我和他不熟，只是他帮过我，所以我也报答他。”

‘亲密’两字让卓释然汗颜，如果和阿璃拌嘴也叫亲密的话，那这戴幕希简直是个大醋缸。

“跟我来！”不容置疑的命令，让卓释然只能乖乖得跟他走出病房。

但卓释然没想到的是，戴慕希竟然带他去了医院外。在一个偏僻的小山丘处停下。

“这里是哪里？”卓释然有些慌。他环顾着四周，遍地野草，唯一能落脚的地方就是在一座坟墓前。而那个墓碑上面竟然一个字也没有。

戴慕希静静地望着那墓，许久，才开口“里面埋着两个人……”

卓释然没有开口问是谁，他知道戴慕希一定会告诉他，戴慕希把他带这里来绝对是有目的的。

“其中一个是戴慕希”

卓释然有些惊讶。惊讶为什么戴慕希把自己的墓告诉他。可听戴慕希的语气，仿佛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其中一个是戴慕希……可你不是戴慕希，对吧？”卓释然试探性得问了句。

看着戴慕希微微上扬了下嘴角，卓释然后退了一步，看来是真的猜对了。

“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戴慕希轻声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