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恭贺陛下寿辰，愿陛下仙福永享，这个，寿与天齐。”

我裹得厚厚的坐在嫦元殿上首，手里抓了一把金叶子，笑眯眯的递给面前的老人，“广济侯平身，朕承你吉言了。”

郭老三双手接过金叶子，又躬身拜了拜，嗓门洪亮道：“承蒙陛下也把老臣当作家里人，连带着一班小东西也能入了您的眼，老臣就是死了也能闭眼了，将来下去见了老王爷也要跟他老人家夸夸陛下，可没给他丢脸！”

他身后一人赶紧上前来跪下，“臣替祖父向陛下告罪，祖父年事已高，言辞不当之处，恳请陛下恕罪。”他说完便深深拜下。

朕大度的挥挥手，“爱卿多虑了。老侯爷是跟着朕祖上两代鞍前马后的忠臣，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他磕了一个头，“臣谢陛下，陛下福泽绵长，大宁江山永固。”

我点点他，“说得好，值一把金叶子。”

他赶紧双手高举，我把金叶子撒进连喜手里，连喜再下去交给他，笑道：“郭大人，快扶老侯爷就坐吧。”

“多谢公公。”他站起来，将衣摆略微平整便去搀扶广济侯，露出身后一众叔伯兄弟来，胆大包天敢偷偷抬眼瞅我一下的正是那末尾的郭乡侯。

这老郭家还真是能生，一人一把金叶子我这面前可就见底了。也不知太妃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说了不大办，人却来了不少，一队一队唱戏一般。

郭家这几个一列跪下祝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然后露出后面安国公席侍郎大人以及他家了不得的大公子席东扬。

这小子给我下跪我还真是挺别扭，哼哼哈哈说了几句客套话，赏了金叶子又对上王闲玉跟他儿子王省。

王省估计给他老子整过了，难得头发梳的齐整，穿的也像个样子，倒也有王家人的潘安之貌，不过比起我来总还是要差的，哼哼。

亏那场京城大乱，旧宗亲死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就是几家旁支，并上梅渡我大哥外家剩下的人，也能堪堪坐上一屋子。

丝竹声起，筝弦鼓瑟都是淡淡的，我端起酒杯，“今儿个朕过寿，都不用拘礼，不然朕上大政殿上过了。这第一杯，就敬……”我的目光顺着房梁上的蟠龙走蛟一路绕回背后的巨幅山河初阳，“敬这椅子上坐过的十八代先朝旧君。”说完我就一饮而净。

“第二杯，敬刘家列祖列宗。”

“第三杯嘛，就敬在坐诸位。”

下面的人纷纷举杯称不敢。

等所有人都放下酒杯，我笑道：“先帝的孝期未过，朕也还病着，委屈诸位饮茶代酒了。今日也没什么肉菜，请大家吃果子。”

连喜拍拍手，两队宫女手捧各色瓜果鱼贯而入，有御园的贡柑蜜桃，西域的甜瓜葡萄，南来的荔枝桂圆，一时间殿上喀嚓声不绝，朕背着手四顾，颇似个踌躇猴王。

啃瓜果吃相难看，除了王省那厮不讲究捧着个蜜瓜眉开眼笑，其他人都只先吃葡萄，葡萄吃完了吃桂圆，桂圆吃完了剥橘子，吃完橘子剩下些不好上嘴的东西，又不敢在殿上要刀，很是手忙假乱一番。

我咧开嘴，什么狗屁寿辰，朕不舒坦，你们谁也别想舒坦了。

“启奏陛下，太极池宴已备好，大太妃请陛下移驾。”

钟华山下，太极池边，灯火不算太过通明，远远还能瞧见山上寺院里豆大香火。太妃拉着王媛媛的手，“倒是越发像你娘了，也得找一个平章事一般的男儿才好呀。”

今天来的姑娘家家们都围在那一处，顿时笑做一团，笑得我浑身一抖，连忙缩进一旁假山里。

我对连喜说：“别跟着我，到太妃跟前去，她问你就说没找着。”

连喜嘴一瘪，“您这是要奴婢的命。”

我将衣摆在腰上扎紧，熟门熟路就上了石头，蹲在顶上拍拍手，对着下面道：“横竖你主子我今儿个不相亲，要相你去相。”

连喜哭丧着脸，“奴婢没那能耐。”

我白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假山弯弯绕绕，里面却也有灯，不算漆黑，间或有人端着什么东西穿过，半柱香功夫到了那头我刚要下来，就听有人在下面笑道：“……这可不行，在下可不爱漂亮小姐。”

另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道：“公子尽会说笑，不爱漂亮的，难道专爱丑的不成？”

那人没皮没脸道，"丑的也不成，得俊俏。”

“那公子还是嫌奴家不够俊俏。也罢了，公子收下这方帕子，奴家不纠缠就是了。”

这人啧一声，“小姐倒是爽快，有趣有趣。”

那小姐啐一口，道：“等到你成亲之时，奴家倒要领着姐妹们瞧瞧新娘子是有多俊俏。”

“何必等到那日呢，这不就来了么。”

角落里转出半个人影来，王省似笑非笑抬眼看我，而我正趴在假山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那姑娘还在转角的地方一个劲追问：“在哪呢在哪呢？”

王省往石头上一靠，笑道：“你往湖边去，见着个白面粉腮的，转过来是个对眼儿，那就是啦。”

噔噔噔的脚步才响了两下又站住，那姑娘怪道：“对眼儿？”

王省笑着挥挥手，“可不，去吧，别回头啊。”然后扭过脸来对着我，“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媳妇儿？”

我鼻子一歪，抓起手边一块土疙瘩就砸过去，骂道：“滚你娘的蛋！”

王省动都没动一下，土疙瘩隔着他一臂远砸到对面石头上，哗啦一下碎成渣。

他抬起两根手指掸了掸肩头虚无的土屑，摇摇头，“这准头可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稀烂。”

我跳到地上，指着他，“你等着，明天就把你下诏狱。”

他皱眉，“这也太冤枉了吧，当日陛下自己说的，比箭谁输了谁当媳妇，我这可是遵旨办事。”

我大怒，转身到处找石子。

“就算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也不能扭头就不认账。”

娘的，没找到石子！

我双眼冒火，底气却不是很足，咬牙切齿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我告诉你爹去！”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