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富贵终于爬起来,一脸的落寞,挥挥手,三个小丫头如蒙大赦,你推我桑的跑了。
这么一闹,管他姓席还是姓布的,全忘了,只一门心思瞧不起许富贵。
我:“哈哈恍恍惚惚恍恍惚惚恍恍惚惚!!!”
许富贵毫不羞愧,“按辈分,这是我闺女,恪儿你大侄女,进门就该上柱香。”
我:“恍恍惚惚恍恍惚惚恍恍惚惚!!!”
这时后面有人说:“呦,怎么道场都摆上了?给大侄女上柱香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酒,总是要请着喝一轮的吧?”
我俩一起回头,来人抱臂靠在门柱上,后脖领插着一把折扇,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正是那天上地下绝世无双二皮脸何老三。
于是我咧嘴一笑,“有理。”
如今想起,史书写我少时顽劣,毫无人伦纲常,又写许何二者恬为人臣,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玄翎卫杀到许家门前时我三个已然合伙给这只叫花儿的死鸡拜了三拜,一人赋诗一首,连“金羽玉翅今尤怜”此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句子也说得出口;又头戴鸡毛结实跳了个大神,总算哄的许富贵刨开死了半截的桃花树,闹哄哄喝开了。
许富贵:“你们知道个屁!我亲娘给的鸡蛋,孵出来就是我弟弟,这再生出来的可不就是我闺女!”
我:“嗝……放你娘的屁!你弟弟的闺女,那是你侄女!”
许富贵一把揪住我:“你放谁的屁?!”
何老三过来拉架,“富贵,小恪儿好歹姓刘……”
许富贵:“那又怎样?老子姓许,呕……”
我:“混蛋!你敢吐我身……呕……”
何老三:“……呕……”
大宁宫玄翎御卫统领玉含良领着人把我从许家拖出来的时候,我大约隐隐听见了哭声,只是耳边尽是兵甲相敲的之声,响的我头痛欲裂。
有什么人在我眼前大喊,他的嘴一张一合,我拼尽全力也只艰难读出“……大皇子……”
大哥回来了。
太好了。
终于不用再吃水煮萝卜蒸白虾了。
我闭上眼睛,有点想笑。
我是被凉水浇醒的,同时我听见我爹咆哮着叫人把我头朝下吊起来。
于是我就无比懵怔地被捆起双脚,倒挂在大正殿的房梁上看着王闲玉扑过来一把抱住我爹的腿,“陛下!万万不可!二殿下如今绝不能再有闪失!臣求陛下收回成名!”
!这死假正经居然也有给我求情的一天?难道大哥提前打他屁股了?!
我爹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仿佛刚才暴跳如雷的是另一个人。
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再加上原本就头疼,不得不扭动加哼哼,可是嘴里塞着东西,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闲玉还抓着我爹的腿,“陛下……陛下……”
若是我清醒着,怎么也能看出不寻常来,可我偏偏醉着酒,连自己尿不尿裤子都快控制不住,哪有闲工夫管别的,只能拼命想把四肢挣脱出来,应该是闹出不小的动静。
我爹终于抬头看我。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眼神似有千斤重,我突然就动弹不得。生平第一次,我意识到他竟真是个皇帝。
我爹又低下头,一手慢慢放在王闲玉的头上,“放鹤,朕老了。”
就这一句,王闲玉竟哽咽出声。
朝堂上杀伐决断的平章事颤抖着以膝后退,缓缓俯下`身躯,“陛下,臣恨不能以身相替……”
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可大殿之上,除了他们君臣二人,再无旁者。
我终于开始慌了,上挺,后仰,前后扭动,折腾来折腾去,可是始终无人理会我,直到最后我脑袋上纠缠不清的最后一根鸡毛飘飘荡荡落了下去。
我爹伸手接住鸡毛,然后又轻轻丢掉,对王闲玉说:“念给他听。”
王闲玉磕了头起身,擦干眼泪,从怀里掏出一封什么东西,展开来念道:“天佑大漠,宁皇无德,占我祖地,杀我臣民;世怨难消,族仇必报,以我之名,灰飞烟灭,以尔之名,不共戴天;杀尔之子,以慰吾子,降尔之将,以诘余将;今以此柬……此柬……”王闲玉深吸一口气,“刘氏子慎首级奉上,望尔笑纳。”
他念完之后便似抽干浑身力气,慢慢撑着坐到地上。而我,却是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如今是再呼吸不得,憋的目眦欲裂;又如同枯木逢雷,扁舟倾翻,霎那间天旋地覆。
失去意识之前,我只听见我爹说,“下诏,二皇子刘恪,天资聪颖,孝悌厚德,立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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