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一愣,想不到秋北岭居然这么感兴趣,但他还是不想让无关人士了解太多的细节:“问这么多干嘛?”
秋北岭猝不及防来了一句:“你那件外套里的颜料是在现场发现的吗?”
陈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在江滩捡到的颜料,以及自己回家之后胡乱把衣服丢在沙发上。
秋北岭继续说:“如果是的话,我想……我可能……认识死者。”
陈默彻底懵了。
他一脚急刹,把车停在路边,严肃地看着秋北岭:“你把话说清楚!”
秋北岭:“他肯定是个画家。”
陈默:“为什么?”
秋北岭稍微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我在李老师家里发现了这个。”
陈默一看,是同样包装的进口颜料,和他捡到的那一支不是一个色号。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李霜自杀跟抛尸案有了莫名其妙的关联。
陈默问:“你怎么判断这个颜料不是李霜的,画室里有颜料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秋北岭:“这是一种水彩颜料,是非常高端的品牌,我和老师都不画水彩,要画也不会消费这个价位的颜料。所以我觉得这个颜料应该不属于李霜。”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秋北岭说:“我包里有死者尸体照片,你要是……不介意看那种照片的话……想让你辨认一下。”
秋北岭居然很爽快的答应了:“我不介意。”
陈默重新发动了车。秋北岭从档案袋里面掏出来照片,看到照片的一瞬间,他为自己刚刚爽快的决定感到后悔。
然后陈默居然在旁边偷偷笑:“说好不介意的呢?”
秋北岭瞪了他一眼。秋北岭可以理解到法医工作的辛苦了,他也很庆幸自己看的是照片,闻不到味道。
他还是硬着头皮看完了所有照片,得出结论:“肖振,男,大概五十来岁,画家,本次画家联合展的策展领头人。单身,独居,家住在首义区。身高不到一米八,体格微胖。脚踝处有一个十字架纹身。我跟他交情不深,是这次画展认识的,就知道这些了。”
陈默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好,你提供了重要线索,我们会去核实的。”
秋北岭:“所以,希望你们能再查查李老师的案子,有内情。”
陈默点头,整理着思绪。
秋北岭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陈默瞟了一眼,见秋北岭取出一只单片眼镜,戴了上。陈默觉得很稀奇,这种玩意,他还只在博物馆和影视作品里见过,头一次见到活的。
秋北岭对上了陈默的目光,解释着:“哦,左眼是远视眼,先天性的。
陈默:“稀奇玩意儿,没见过。这东西看起来……不便宜吧?”
秋北岭:“不知道。哥哥之前送我的生日礼物,画画会戴。”
陈默:“你生日是啥时候?”
秋北岭:“身份证上写的是九月七号。今年的已经过了。哦对了,我比你将近小五岁。”
陈默瞟了一眼手表上的日期,今天已经是十月十五日了。
陈默问:“你哥哥是个怎样的人?”
秋北岭:“中文名秋北海,并没起什么花里胡哨的外国名字。在读经济学博士,被老男人培养继承家业的。不怎么回国,不知道还会不会讲中文。别的我也不好说,每个人从他身上感受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吧……”
陈默点点头,又问:”那你都感受到了些什么?”
秋北岭不知道如何回答,思考半晌才说到:“铜臭,精干,霸道……还有……哥哥的感觉。”
最后一句话声音说得很低,陈默听得心头一颤,全然忽视了前面几个词,用异常温柔的语气:“我也是为人兄长,如果他不在你身边,我也可以给你一个依靠。”
秋北岭很小声的说了句什么,陈默没有听清,但也没多问,只是专注地开车。
陈默有多久没有这么努力地想要保护一个人了……小的时候想要保护妹妹,长大了想要保护吴璟,现在想要保护秋北岭。他质问着自己,为什么要保护别人?是爱?是同情?那么,自己究竟有没有能力照顾好别人?
秋北岭望着窗外,出神地想着什么。陈默觉得这一次的感觉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们明明才认识不到半个月,相处不过二十四小时,他对秋北岭的过往一无所知,而自己却被对方疯狂地吸引着。
陈默开始剖析自己。对妹妹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暂且不考虑。吴璟最初引起他的注意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多么柔软而脆弱的人,自己对他更多的是想要捧在掌心保护起来。那么秋北岭呢?是瘦弱的身躯,还是悲伤时流过的泪水……又或者,只是自己被对方当成了可以依靠的哥哥?
他忽然很想了解秋北岭的过往,了解他的前二十多年经历的一切,了解他的每一个伤痕,甚至是刻在骨头上的爱恨情仇。
陈默想不明白了,自嘲般笑了笑,觉得自己快要变成感性动物了。
陈默:“前面再走不远就到了,你收拾一下。”
秋北岭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和物品:“好。”
陈默:“会离开几天?”
秋北岭:“我根本没想过要回去,护照早就扔江里冲走了。”
陈默:“这么决绝的吗!”
秋北岭:“这次就是对得起他们了。我尽快打发了那边的事情就回来,行李你帮我拿回去就行,贵重物品我都带在身上了。”
陈默:“对了,这个是备用钥匙,我今天可能回得晚,你先到家了就自己解决晚饭。”
家。
秋北岭:“嗯,你也别太晚了。”
陈默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路边停了辆车,指了指:“哎,你看是那辆车吗?”
秋北岭看了看,面容凝滞了,再没有任何动作或者语言。陈默见状,靠边停了车,离那辆车保持了将近五十米的距离。秋北岭有些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陈默:“你没事吧?”
秋北岭:“很久……很久没有见他了,有一点……紧张。”
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那是你真正的哥哥啊!去吧!”
真正的……哥哥。
见秋北岭不为所动,陈默叹了口气:“我陪你去,这样可以吗?”
秋北岭还是犹豫。
陈默于是打开了门走下车,绕到车的另一边,拉开副驾驶的门,摆了一个“请”的手势。秋北岭终于慢吞吞地有了动作。
他们走向那辆车,车上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开门走了下来。陈默直接对上了那个男人的视线。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