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推拒，老板娘立刻说：“哎呀，我们家老头子也是要给小孩送苹果的，你不去就没得车子送啦！”

江鹤只得上了老板的面包车。

小学离镇上有点距离，因为要连接下面几个村子，就修建在一个中间位置。在山上建学校物理难度太大，工程队前前后后来勘测了好几次，确定地形没问题，还需要开凿一些低矮小山，由于岩性太差，清理工作耗时几个月才完工。

这次实实在在的坐车进山，道路和前几次的没有太大区别，甚至更陡了些，颠得江鹤五脏六肺都要出来了。

他们到的时候，学生们已经吃完午餐，开始午休了。教室静悄悄的，只看见阳光顺着林间的缝隙打在墙上，一片斑驳。不过还是有一群生机勃勃的小生命存在过的痕迹，寥寥几间教室，没人偷没人抢，门都是敞开着的，隐约能看见第一张课桌上摆着铅笔和课本。

“今天天气还好，听说过两天要下雨了，山里天气阴晴不定的。”老板将苹果放进孩子课桌底下，他擦了擦汗，露出些欣慰的笑容：“不过风雨无阻，孩子有书读就是好的。”

山群簇拥，绿意盎然。在这片僻静的知识平原上，教育的价值被凸显的无与伦比。

江鹤跟着笑了。

刚建起来的学校，犹如春笋发芽，冒出细尖，如果就此被风雨打倒，它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长出来，直到风雨无法打倒为止。

贸然进学校可能会影响学生，江鹤在门口玩了会儿手机，直到有孩子出来了，陆陆续续进教室后，他才致电校长说他在门口。

这位老校长是县教育部派下来的，为人师表，作风踏实，与一些局里的虚伪君子截然不同。他本人住在镇里的一栋小房子里，镇政府待遇过得去，每月会送些米和油过去，他依数不漏地送给了下面村里上来读书的学生。

所以当江鹤说要进一批新的电脑和幻灯片设备来的时候，校长简直热泪盈眶。但感动过后又是无尽的担心和发愁，毕竟物质基础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教育的需求，并不能保证教育的质量。

“现在乡村教育没办法留住人呐！工资开的低，福利又少。”江鹤陪着校长在面积不大的学校里散步，校长愁容满面，头发白了不少。

“这里三个年轻的女老师，加上我一共只有四个人，教两百多个学生已经有点吃力了。其中两个是来支教的，过两个月就走了，到时候如果再没有人愿意来的话，咱们学校这些孩子就真得失学了！”

江鹤很想帮忙，但也束手无策。他一不能空运两个教师过来，二也插手不了当地教育部门的工作，只能承诺定期送来的必需用品不会少。

他们经过篮球场，有些孩子正在上体育课。他们一个个晒得黑黝黝的，萝卜丁一点大，不怕生也不畏怯，兴高采烈的跟校长打招呼，又瞪着圆圆的眼睛注视着江鹤，让他瞬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哥哥你是老师吗？”

江鹤听见一个蚊子一样细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他低下头，一个不及他腰高的小女孩正扯住他的衣角。柔嫩的小手并不干净，可以看见一片一片的黑渍，脸上也有被擦过的痕迹，头发和刘海乱糟糟的，唯有两双眼睛是清澈透亮的。

校长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忙将小女孩的手从江鹤身上拉下来，赔礼道：“不好意思啊小江，瑶瑶刚刚估计是跑泥里玩儿去了没洗手，我一会儿就让她去洗手。”

瑶瑶一嘟嘴，似乎对校长的说辞不满意，伸出爪子反而抓住了他的衣服，见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小手印，又露出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

山里的小女孩纯真善良，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复杂，能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笑的阳光灿烂，要将人溺在眼底。

校长无奈，却还是任瑶瑶死死抓着。

江鹤倒不在意，他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和瑶瑶齐平，轻声说：“我不是老师。”

瑶瑶有些失望：“那你是什么呀？”

“我是来旅游的人。”

瑶瑶小脑袋一歪：“旅游？旅游是什么？“

“就是从外面过来，会给你们带很多好玩的东西的人。“江鹤耐心解释。

瑶瑶眼睛一亮：“那会带老师来吗？”

江鹤一顿，随即认真看着瑶瑶，一字一句地说：“我会的。”

小女孩听了立刻展颜欢呼：“耶！太好了，我要回去告诉婧婧！”

她顾不上别的，像一阵小龙卷风一样“嗖”地跑回班里，一眨眼就不见了，只留下几个脏兮兮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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