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仙可算找到了装逼机会，他老神在在的一昂下巴，齐如雾期待的盯着他，就见他薄唇一张：“打印纸。”

……

齐如雾嘴角抽搐：“这样啊。那是这水有特殊之处？”

“娃嘿嘿啊，”李雪陵补充，“从我家饮水机接的。”

Fine。

“不过硬要说，还是有学名的，”镜仙说，“我想想，叫啥来着，我老太爷和我说过……”

在齐如雾重新亮起的期待眼神中，镜仙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叫圣水！”

……

齐如雾嘴角抽搐：“在‘圣水’有了诸多引申含义的现代，你确定你家老太爷不改个名儿？”

镜仙义正言辞：“你想啥呢，我这圣水可正经了。你刚才不还喝的巴巴的。从我记事起，家里谁撞邪了、见鬼了等等大小破事儿，我老太爷都会弄一杯让他喝了。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事儿，灵的不要不要的。”

齐如雾神色一动，听他这么说，再加上“亲身体验”，圣水的威力确实有所共睹。

被惊吓的恐慌、被鬼店哄骗吃了饭、在热流滑过喉咙的一刻全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穷尽的希望、快乐，他一瞬好似见到了天堂的光。

叫圣水没毛病。

不过，齐如雾低头，拿起李雪陵扣好盖的热水杯：“你老太爷那一辈传下来，得一百多年了吧？”

“差不多。我们村子据说上千年历史了，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有很多玄乎东西。我跟你讲哦，这圣水不算什么，还有好多玄之又玄的东西，老人嘟噜我们都听不懂，都失传了。我是我们村年轻人中顶尖了，但若放在过去的时代，真是不算什么。老人们会的，才是真正可能触碰到世间法则的东西。”

“触碰到世间法则的东西？”

“那可不，”镜仙神色平淡，“你猛地听来可能接受不了、无法相信，但经历过那些世代的人，还有我们这些将那些故事从小听到大的天师界的年轻人，谁不怀念、畅想过去的风光时期。”

齐如雾茫然的看向李雪陵，希望在他眸子中找寻一点普通人能搭上界的破碎世界观，却见李雪陵也平淡的点头：“那是能真正医死人、过冥河，和阎王手中抢人的时代。甚至永生、换命，都有可能。”

“那样的世界……”

李雪陵勾起嘴角：“这么说吧，你觉得镜仙这露的一手挺牛逼吧？这可就是古早天师手里最简单的、一个念头就能做的‘清心术’而已。”

“但在现在，能成功做出圣水的，”镜仙苦笑，“我们村里年轻人就只剩我了。”

“万物的灵气……不，起码，人类的力量，在被大自然剥夺，”他昂头，望向清澈的，田间星空，“人类叱咤风云太久了，大自然受不了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齐如雾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自幼接触科学教育，续命测试

后有了异能，也是建立在测试的基础上接受了非科学异能的设定。

但今天他才知道，在人类的“潜能”，“天赋”面前，过去的他知晓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垂下头：“我……我们现在的异能，和天师们曾经的力量，有什么关联吗？”

他不确定的斟酌着语言：“我这样的普通人，因为测试得到了异能。我一直以为异能是世界上不该存在的超维的力量，可你们今天讲给我的，才让我知道普通人有多么井底之蛙。那么我就想，我们测试者得到的异能，和你们失去的力量，有关系吗？”

有关系吗？没关系吗？

李雪陵和镜仙也说不出来。

李雪陵的天赋低，远低于他的双胞胎哥哥李雪闻，这直接从出生就判定了，他只能是他哥哥的副手，或者从根本上远离家族核心。他家人一视同仁的教育两个儿子，可没天赋就是没天赋，李雪陵觉得自己蔑视封建迷信其实是一定程度上来源于自己自卑的逃避。测试开始后，他的异能对他受益颇多，他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力量，没仔细想过这问题。

而镜仙则相反。他的异能说鸡肋很鸡肋，说有用没啥用。他在测试里更多依赖的是自己其他的“天赋”。

这其实很奇怪的。

如果是测试遵守“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论，强者例如镜仙，不应该得到相应的更强的异能吗？恰恰相反，普通人齐如雾的异能比两个“大师”都强。这很不讲道理。如果真是相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得到的异能很可能比众多壮汉都强，测试为何要扶持没能力的普通人？

齐如雾的直觉告诉他，他的思路走岔了。

他进而问出第二个疑惑：“这水，很久之前就叫圣水了，它和基督教天主教啥啥的里面的圣水有什么关系？”

这个镜仙知道：“没关系，碰巧了而已，都能清心净神，驱魔辟邪罢了。偶尔还能治点小打小闹的感冒。应该也有长期预防的功效吧，我老太爷从记事起就天天喝，老人家活了一百二十多岁自然老死的，一点病都没有。我老太奶现在一百二十三岁健在，老活神仙。”

“那，是道教里面菩萨玉净瓶里的圣水吗？”

镜仙笑了：“靓仔，你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什么基督菩萨瓶都扯来了，没关系的，碰巧。”

他收获了两对奇怪的视线。

镜仙不自然的咧嘴：“喏，你还有要问的？”

“不，我怎么觉得……”李雪陵皱眉，“不像碰巧呢？”

他们正沿田间小路走着。前面一百米处，有片稀疏的灯火。镜仙在三人眼皮上抹了点什么，据说能看破真相。齐如雾只觉得眼皮上凉凉的，三人顺利摸到了村落。

齐如雾说，他续命测试出现前，正好沉迷于“神话本质”这么一个讨论题。即是说，各大宗教传说中的神，是否有多重重合？前文中，齐如雾已经怀疑过了“斯芬克斯”和“白泽”的重合性，以及在菊国、印度、南美及华夏对“龙”的多重描述，那么圣水……

三人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原戊青方墓这重压在心上的大山还没解决，如果他们能平安从中出来，得到点什么，或许会继续探求其它问题吧。

大妈没有骗他们，村长确实开了一家叫旅馆的旅馆，老头子叼着土烟打瞌睡呢，一看三个年轻儿站门口看他，吓得老头差点从凳子上掉地下去。

“住店啊，我寻思着你们是来抢劫着呢，我看仨大小伙子穿的怪光鲜的不至于打劫我个糟老头子。”

老头碎碎念的上楼开门，叮嘱了一些小注意事项，又回一楼看电视去了，没半分钟又开始

叼着烟打瞌睡。

镜仙忍不住出声：“大爷，咱村儿南边，公交站那路过来，是不是出过事儿啊？”

老头惊醒，又差点从凳子上掉地下去。

“有，有。”老头狐疑的看他，“你问这个做啥？这事儿十多年前的了，港岛刚回归那档儿呢，老冯家烤火炉子着了，大半夜的谁也没跑出来，就他家俩花猫跑了。”

十多年前，在场三人的年龄还玩泥巴呢。

李雪陵瞪镜仙一眼，捂住他还想追问的嘴，推着问题儿童上楼了。

他再三叮嘱问题儿童，人生地不熟的少瞎问，祸从口出少说少错，大半夜的荒山野岭，不怕鬼最怕人。

齐如雾严重赞同这点。

二人成功以二比一镇压了镜仙。

李雪陵说，他那天本来是在荒山野岭闲逛散心，歪打误撞发现了入口。他当时还不知道自己找到的古墓入口是传说中的原戊青方墓的，压根没往这个不可能的方向想。他当时以为，入口是周围墓群的入口，古人嘛，这种大墓一般都有合葬或者跟葬等等等，后人把墓添加到大墓周围夜很有可能。他想证明自己，回县城补充了点装备，就进去了。

“我之所以肯定那里一定是原戊青方墓，是在进去5分钟后。”李雪陵说，“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我那时才明白，不是我找到了它，是它找到了我。”

“就像这样。”

李雪陵拉开窗帘。

外面漫天碎星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阴霾。

而在这片阴霾笼罩下，是一片又矮又低的苍穹。乌鸦怪叫着掠过荒芜，密密麻麻的松林包围着惶恐的年轻人们。

“松林？”齐如雾愣了，“咱们一路走来，有林子吗？”

“我很确定没有，”镜仙难得收起嬉皮笑脸，满脸严肃，“这是怎么回事？”

“它在等我们。”李雪陵淡淡的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