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人身上割下来的头发根部还存着一些没洗干净的皮肤碎片,很细小,细小到了不用手摸,根本察觉不到的地步。熊轻安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就这么接上去,甚至摸到这样的冰冷黏华的触感,还诡异的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怀念。
接上去的长发并不是那样的顺滑,不知道烛台切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把枯黄衰败的头发给重新保养了回来,在烛光之下,还闪烁着一种漂亮的银灰色。
“烛台切这手艺可以啊,等回去之后,可以帮着我做人偶的头发护理”熊轻安挑着梳子,很快的就挽出一个简单的妇女发髻。鬓边上簪着一朵庭院中开的还算好的芍药花,红艳艳的颜色,在雪白的指尖绽放出一抹妖异的鲜红。
大大小小的盒子铺成一排,装着花花绿绿的色彩,有甜甜的香味儿从粉末中飘扬出来,让站得近的骨喰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这就是女人为之痴狂的胭脂水粉?看起来倒像是画画用的工具。”髭切好奇的伸手沾了一点青绿,放在眼面前摇了摇,随即放入口中舔了一下。掺杂了很多研磨的香料,被唾液沾湿之后,有了种深沉厚重的侬丽。
并不是很好吃的味道,让髭切难受的皱了皱眉,“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好的,用多了,只怕自己的脸都会烂了。难怪从前那些女人要么不喜欢用,要么一用就上了瘾一样的离不开了。”
“你说的不错。”熊轻安调了刺目的红,用捡来的毛笔,在老头干涩的唇上重重的落下一笔。
“脂粉这玩意儿,本身就是一种引人上瘾的毒药,用习惯了,就成了脸的一部分。断了它,就像是断了供给的血液一样,对于爱美的女人来说,是种难以忍受的恐慌。”熊轻安按着老头子的眼皮,歪着头的在眼皮上坏心眼的画了一个心型。
“老爷子,您真应该感谢我修炼出来的化妆技术,您这样尖嘴猴腮的一脸坏人样儿,都能被我涂抹成现在这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的样子。也省得到时候出去吓到别人。”熊轻安冷硬着眉目的俯视着躺平了,任意欺凌的老头。柔化了的眉目间,颤抖的眼睫,流露出一种强忍的脆弱。
呵——脆弱?
这样的男人永远都不可能有脆弱的时候,能让被人看见的脆弱,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阴损罢了。
老头子忍着心头的怒火,手心掐在掌心里,腮帮子好悬才没有紧咬着的鼓出一个愤怒的包。他发誓,如果能活下去,他一定要把这群人都给碎尸万段,拴上绳子,绑在牛马身上拖行到他满意为止。每天都要鞭打二十,跪在他的面前,祈求他的原谅!
熊轻安看着他闭着眼睛,眼珠子还在不老实的转来转去,手掌紧紧的攥着,明显是在忍耐心里头的愤怒。不用猜,他都知道现在这老头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能活下来之后,要怎么报复回来。
但是前提是,在这样的轮番手段之下,他能活下来。
熊轻安也不去提醒这个这个到了现在,还在做白日梦的老头子,在老头的关节处划开一个十字刀。像是蒸馒头一样,破开了表皮,露出里头鲜红炽热的鲜血。
粗糙的绳子嵌在破开的肌肉之中,像是上了一道禁锢的枷锁,把整个人控制在掌心之中。
鲜红的血液流淌在熊轻安手上,把掌心中杂乱无章的掌纹一根一根清晰的印刻出来。生命线曲折短小,事业线也一样泛善可陈的没有任何大起大落,也没有任何大富大贵的转折。
老家专门为族中孩子取名字,看相的老祖就曾经说过,熊轻安这辈子大概也就只能做一个浑浑噩噩的平常人了。没什么大志向,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才干,平平常常的过完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一向不爱搭理他的母亲,第一次没有了形象的嗤之以鼻,“如果坐在家里,看看手相,就能啊一个人的一辈子看的清清楚楚的话,那大概人也不用去努力奋斗些什么了。只要找您老人家看看手相,就知道这辈子该怎么过了。”
“还用费尽心机的去耍手段,去争,去抢!”脸庞雪白温软如同一朵摇曳生姿的蝴蝶兰的母亲,第一次在严肃威严的老祖面前,为了他反驳别人。
那个时候的熊轻安,心脏随着这样的话,在微微颤动,疼的麻酥酥的痒。心中甚至还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期望。
或许,母亲就像那些小说中说的,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所以只能伪装成不在乎的样子,来麻痹别人的视线。实际上,她是在意他的。
但实际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任何的难言之隐,也没有任何的苦衷。她只是不喜欢而已。
疼痛之后的麻木,麻木之后的喜悦,失望过后的疼痛······反复来回,就像是有人拉着锯子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来回拉扯。一下一下的把他最后的,关于母亲的那微弱的希望和期盼,全部锯断成灰。
这样的感受并不好过,熊轻安并没有那样坚强,不想再承受无望的挣扎和祈盼,所以只能选择放弃。
放弃母子之间的羁绊,放弃心里最后的温热。
熊轻安看着手上逐渐干涸的血迹,重重向下一甩,像是要甩掉无用的牵绊,和纷乱的杂乱思绪。
“把骨头拿过来,把绳子栓上去,让我们来好好地看一场木偶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