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娘不允许我这样做,把我的所有家伙给拖出去烧了,费尽心思找回来的那些人,也每人发了一笔钱给打发走了。到了了,还骗我说是我老爹他在下墓的时候出了麻烦,要我去帮忙。”
熊轻安眨了下眼睛,似是开玩笑的玩世不恭,又似乎是沉郁的喟叹,“结果她真的一语成箴,老爹那次的倒斗真的出了大事,带去的一帮伙计,全陷在了里头,一个都没回来。老娘不顶用,早就不喜欢我父亲的趁势跑了,妹妹也和我不亲近,一直视家里为洪水猛兽,如果不是现在还要靠家里养活考大学,早就跑的远远的不想回来了。现在老爹没了,家里的担子,从此全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这下算是每个人都称心如意,我的那个白日梦就此灰飞烟灭,老爹的丧事等着我安排。一大家子的人要我养活,还有那样多的伙计身后的孤寡抚恤要处理。还有早就忍不住的要吞并我们家生意地盘的人等着收拾······”熊轻安往后靠在废旧了的门板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老实说,一开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心里真的是松了一口气的。总算是不用回去应付那一摊乱糟糟的事儿了,也不用勉强自己去做那些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我真的是很开心的。”
“但是为什么我现在却又有一种难言的空虚呢?”熊轻安呢喃着的问出一句话。
三日月安静的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也不需要他回答。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耳濡目染那些东西,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这行当的手段心思,就算我做了其他的生意,到最后也一定会回到这个行当中来的。毕竟,我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儿,不是我来做,难道还要妹妹来做吗?父亲的心血,总要有一个人来继承的。虽然这时间来得早了点儿。”
熊轻安其实早就知道以后要踏上的路,但总是不甘心的想要试一试。而老爹也总是笑眯眯的任由他去胡闹,去翻天覆地的乱,在他闯祸了还亲力亲为的帮他善后,带着他上门道歉。纵然被人说是偏心,也从没有说过他一句重话,让他从此不再轻狂。
现在才知道,这是在尽可能补偿他将来的无路可走。
眼前的雾气似乎散了一些,能听见细微的风声在雾气中轻轻吹拂的声音。熊轻安抬头看着天,虽然映在眼睛里的除了一片惨淡的白,还是一片惨淡的白。
旁边坐着的三日月低声轻笑,感慨的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主君说自己的心里话,我还以为要等到一年半载之后,才能与主君真正交心。没想到今晚就能听见主君这样剖白自己的心迹,果然是一个好日子呢。”
“哼——什么好日子,什么剖白自己的心迹,不过是太无聊了,才和你说一说自己的事。”熊轻安翻了个白眼儿,仗着现在没人能看得见他的表情,用另外一只手抹了一下眼角的一点泪珠,“再说了,你们都是与我绑定了契约的神明,同生共死,不可能对我不利。就算是你们要那我的把柄,今晚我说的这些话,也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主君这样说,可真是伤了老人家的心,我们对您忠心不二,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忠心?世界上从来都是人心易变,忠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常常是最容易被人舍弃的。”熊轻安眼中倏地涌上翻腾的黑雾,阴郁狠厉的冷酷模样,森冷的视线盯着面前的雾气,牙齿之间轻轻地咬合着的说:“纵然你们是以前是冷冰冰的铁疙瘩,只要生了人的神智,就算是再高洁的心性,也难保不会被俗世污染。所以忠心这样的话,还是少说的好。”
三日月皱眉听着他这几句透着阴郁黑暗的话,有新月降落的眼睛里润泽出一道怜悯的光辉。
雾气渐渐散去,熊轻安出来了这么久,和三日月说了会儿话,心里的郁气早就散了,现在看见雾气开始溃退,当即就坐不住的站起来拉了一下懒腰。刚要迈步向前,就看见脚下缩着一团绒毛灰黑的小猫,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瘫成一团的轻轻的打着抖。
熊轻安动了一下手指,漠不关心的向前走了几步,最终还是放心不下的转身回去抱起小猫儿,一把揣在自己的衣裳里,甩着袖子的雷厉风行的回去了。留着三日月慢悠悠的跟在后边儿,最后忍不住的抖了一下肩膀的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