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振并没有见过这样娇红绝艳的红色雍容的花朵,像是毕生的心血都留在了这朵花里,凝固了所有的情思,束缚了永恒的时间,才能生长出这样颜色。
眉目有些冷淡慵懒的审神者就躺在阳光照得最好的地方,暖融融的阳光铺了一地,身上盖了一条四角缀着点儿苍竹的轻薄软毯,歪歪斜斜的挂了大半的悬在回廊外边儿,垂下来的一角欲坠未坠的离着地面一指宽的距离来回轻轻晃荡,像是小猫的爪子,轻轻地搔·着心尖,痒酥酥的忍不住的想要把它给弄上去端端正正的盖好了。
一期一振轻巧无声的走上前,在离熊轻安几步远的地方端正的坐下来,恭敬地坐在原地等着熊轻安醒来。手上还捧着整整齐齐的叠好了的抱在怀中,雪白柔软的一卷披风。放在最上边儿的配饰是光华脉脉的银链,末端双环形的坠饰中还嵌着蓝色的宝石。
这件披风还是去万屋的时候买回来的东西,一直存放在柜子里,现在才找到了它真正能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天上的云影缓慢的移动,在地上投下一个庞大臃肿的影子,像是一个横亘在胸口的沉甸甸的阴影,潮湿闷热的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了。屋檐下吊着的一排香樟木制成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在微风之中敲击出细微的轻响。
不像玻璃的风铃的欢快清脆,但是独有一种沉稳的温柔,像极了昨夜的曲调。
他听过胸中豪气万丈的君王奏出的慷慨之歌,也听过隐士高人吹奏的高远飘逸的乐音,也在女人柔软的唇齿之间,听见过爱的软语温存。但是这样的像是夏日田野之中夏虫高高低低的和鸣的声音,还从未听见过。
一整夜,这曲调徘徊了多久,他就在黑暗之中听了多久。
一期一振转头去看这个大大咧咧的就这样睡在回廊上的主君,身上已经不是昨夜的那一身打扮了,穿着短衣短裤,露出修长劲美的肢体。手腕上挂着的那一串缠了两圈的雪白的串珠,因为睡梦之中无意识的滚动,露出随意遮掩的两道细长的伤疤。
那是短匕割出来的伤疤,刻痕并不深,只是维持在了一个能连续不断的放血,但是却不会让人立时三刻死去的深度。
人体内的温度,随着流出来的血迹一点一点的消失,直到身体在血液流干之后慢慢的变冷,最后僵硬,清醒理智的死去。
这样的刑法,只有在处置罪大恶极的犯人的时候,才会选择这样。当然,早就已经坏掉的人,也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折磨自己的敌人。
这位看起来强势又内敛的人,竟然也有这样不堪的往事吗?
也许是出于心中的那一点突如其来的压抑的恶念,也许是因为,这云彩的阴影实在是太过沉重湿热,所以才让他做了这样的举动。
樱花一瓣一瓣的飞落下来,像新雪一样。睡在透着香气的新雪之中的男人,安静闭合着眼睛,没有睁开时候的锋利迫人,流露出的是一种温情的柔软。包容一切,又推倒一切。
他的手隔着一片花瓣,按压在那陈年的伤口上,指腹缓缓的在伤疤粗糙的皮肤上摩挲,交缠而起的暖热,熏透了花瓣的香气,沾了一点的浮在指肚上。微微一动,就散了。
惯常会说温言软语的唇离那道伤疤那么近,低垂的纤长的眼睫在似翩跹的黑尾蝶,轻轻地动了一下,掩住了眸光之中陡然间波澜起伏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