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屈于淫威还要夸你一番,恶不恶心?
云四方依旧点头,心中默念清心诀,视线和他的嘴唇齐平,盯着男子些微发红的唇看,带着几分桃花的艳色旖旎。
男人似乎不信他的话,微微低头盯着云四方看,剑眉蹙起。看到他纤长的睫毛煽动,目光被定住一般,这才真的放过他,背过身隔空取了衣服,随意披裹在身上。
靑灼微微倾斜,铜铃一响男人闻声回头,云四方主动走了过去。
既然好好穿衣服,那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确实一般?”男子最后想要确认地问道。
“着实一般。”云四方认真地点点头,可不能让他有更多优越感。
“乞丐?”男人目光低垂,落在云四方宽袖下露出的大半截竹棍上。
云四方顺着他的话,“乞讨至此,抱歉打扰了。”
男子:“此处荒无人迹,只有一片寥寥靑坟。”
沦落到和野鬼抢吃食?
云四方嘴角一抽,顺着他的意思装可怜还反遭讽刺。挪出去的半只脚收了回来,都已经来了这里了,索性就瞧瞧传闻中的鬼君。立马服软说道“我看兄台心胸宽厚,方才水上身轻如燕,神功盖世。要不收了小弟我,以后小弟就给您洗澡搓背,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如何?”
靑灼这么亮,这里定然有个大人物。
男人闻言垂目,似在思虑,半晌面无表情道:“也可。”
他跨步走在前面,步行无声,墨色及腰的长发染上月华,竟似话本杂记中风月无双的贵公子,又颇具神仙姿态,一个鬼竟有如此高雅风姿,云四方不由多看了几眼,开始自惭形秽。
在那片靑坟的不远处,一座不起眼的无名墓碑后,轰然一声打开一道门,男子回头看着云四方,道:“马不可一同入内。”
云四方感觉心在滴血,这可是刚买的汗血宝驹,眼下只能把它系在一棵树下,结了个隐身咒在它身上。
进了墓,靑灼的光依旧刺眼,里面是一座地宫,走廊两边有两排守卫一样的鬼怪,身体站得笔直,个个伸长了头,面色苍白,但衣衫好歹都算完整,目光毫不避讳地盯着云四方看。
这可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的目光露骨,云四方一一回望过去,除了震惊好奇也读不出其他深意。
穿过走廊看见另一条通道口处挤着很多鬼,云四方朝他们笑的温润,这里这么多的鬼,要想保平安,只能跟他们友好相处,伸手不打笑脸人。
一群鬼在看着鬼君面无表情地带了个人回来,有些难掩的兴奋!
二十年来,还是第一次看见鬼君,对外物感兴趣。这些年唯一的兴趣,就是偶尔去东峻城王府宅院转一转吓吓人。
鬼君平时全然了无生趣,虽然他本来就已经死了……
后面那些鬼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云四方小心地跟在后面,又穿过一个厅堂长廊,然后进入一道暗门,竟然出现了花花草草,藤藤蔓蔓,中间有座亭台,被花团围簇 。
鬼都生活地这么有闲情雅致,他作为人实在有点羞愧。
云四方第一次来到鬼窝,里头布置和寻常人家的深宅大院也无太差,花园尽头又出现一道暗门,进去之后……是一间封闭的寝居,虽不是很大,不过五脏俱全。
但一看见床,心底就发毛,之前刚觉得他不是个色鬼,现在被人带到寝居,还看到床了……
男子径直在床上坐下来,云四方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舔着脸着露出讨好的笑,“有什么需要小弟效劳的,捏肩捶背样样在行!”
“不需要。”男子在床上歇下,背过身去。
“哦。”
云四方求之不得,在这间寝居看了一遭,悻悻然叹气:只有一张床,你占了,我睡哪里?
“你自便。”
“哦。”云四方笑容越发的虚,摸了摸胸口的血玉,转过身悄然吐出一口气,方才一路走来,后面那群鬼七嘴八舌地说出了两个字——“鬼君”。
修道成神的那点心思猛地被燃了一下,心里火烧火燎的,既觉得庄重又觉得刺激,一会儿又觉得颓然,毕竟他半点胜算也没有。
靑灼果然不会错,此地正处正东之地,这人定是陆弥所说的东峻鬼君。望了一圈只有凳上可坐,云四方把怀里的包袱紧紧抱在怀里,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夜半床上的男子转过身,睁开眼露出暗暗幽幽神光。刚好看见一道口水顺着云四方微张的嘴角流下来,全都落在他黑色的包袱上,留下一摊莹亮的水迹。
脸上露出怪异的神情,他也不知道把这人带回来做什么,大概是觉得他很有生气又有几分趣味,无聊太久了,毫无趣味。
一个连地府都不收留的孤魂,他在这世上实在显得太多余。
筹谋已久的大仇未得报,甚至被反将一军,血流成河满目疮痍,站在尸堆上,眼见头顶的苍穹都被染红。心里从此烙下漫天血色,二十年过去仍旧清晰,他从不敢轻易闭眼,一闭眼画面就会出现在眼前。
一寸寸蚕食着他的所有感官,心口那个地方早就被蛀空了,只剩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和一堆干枯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