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不喜,百姓能有什么办法。但民间经年累月对修真者的敬意却不是仅凭“圣上不喜”就能磨灭的。
时至今日,就连名震天下的五大派都只能选择偃旗息鼓闭门封山,尽量减少门派之间的往来,以避口舌。
鹿台、昆吾、杻阳、望幽四派昔日本就以“本派秘法不可轻易外传”为由,鲜少收入直系弟子。再经过这几十年间山河动荡,更是变得门可罗雀,全派上下也不过二三十人,在外人看来竟是比普通的仙门世家还要寒酸上一些。
这样一来,不仅是从实力还是从修士数量上来看,天虞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天下第一大派。
但即使这样,天虞山自然也不会傻到明目张胆地与皇权作对,毕竟这天下还是他季家的天下,而不是修士的天下。
一路走来,一众师兄弟正在奉慕容青之命练剑结阵,见了他们三人纷纷行礼。
“大师兄,你和小师弟进去吧,我再盯着他们在饭前多练几遍剑阵。”闻人寂将竹篓轻放在地上,对着司空城道。
“好。你也不要太过苛责他们,莫要心急。”司空城应了,细细嘱托后才带着钟离往玄清殿行去。
进了玄清殿,他二人入殿,步伐虽轻,但刻了鞋底在符文的偌大玄清殿中仍会一步一响,声音清亮如轻叩桐木。淡淡的檀香味染着天虞山固有的松香拂面而来,正殿之中,慕容青正坐在软榻之上与吴忆下棋。
慕容青自是知道他二人前来,但他的目光仍旧停在棋盘上,手中莹亮圆润的墨色棋子在他的指间翻转却始终不曾落下,似是在想如何将桑木棋盘上的白子一网打尽。
闭关如同苦修,四个多月未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慕容青清减了些许。许是许久未见金乌,慕容青的面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清减归清减,苍白归苍白,但他似是比之前精神了许多。
直到他二人行至阶下下拜行礼,吴忆才将目光缓缓地转至他们身上,道,“今日饭堂刚做了新鲜吃食,你二人到是会赶巧。”
他见钟离与下山之前相比愈发清瘦,不由皱眉,道,“怎么下山游历一趟,本应是轻松愉快的事,反倒是让毕禹吃了不少苦头?”
钟离没有料到故情君最先关切的是自己,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水亮黝黑的眸子显得有些茫然慌乱,竟有一种想要下意识避开的冲动。
他眼睫微动,再开口时,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回故情君,弟子只是因为马背颠簸而略有些不适而已,并不碍事,多谢故情君和师父挂心。”
“嗯,你们此行可还顺利?”黑子落盘,伴着一声脆响,慕容青扭头,目光柔和。
司空城点头,“此去东境城,一路行去并未发现什么异象,些许妖魔精怪也都由其他门派的修士围杀处理了。”
“那毕禹呢?”慕容青一振袍袖,从软榻上站了起来。他今日着了一袭丁香蓝长袍。
慕容青身形高挑,袍摆曳地,银丝勾出的丁香纹与忍冬纹交错相融,为素净中平添几分低调矜持的华贵。他从矮阶上走下,目光停在了钟离的身上,“可是对这太平之世有了新的所思所感?”
他将“太平之世”四个字说得极慢,慢到正在收拾残局棋子的吴忆都看了过来。
“弟子愚钝,自是不敢说所获颇丰。”钟离虽说这样说着,却是抬着头直对向慕容青的目光。
“东境此行,不说看遍人间百态,但多多少少跟着师兄习得了些许处世之道。”
慕容青抬手,轻轻拍了拍钟离的肩。少年瘦削,连肩骨都显得有些硌手。袍袖带风暗香盈袖,“所思所感并不是三五日便可参悟,所需时日甚久。以后的路还长,莫要操之过急。”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