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城微微颔首,脸上仍是那轻柔的笑意,“妖物已除,我们此行也不算虚度,也好回去跟师父复命。若再生有异象,还请袁将军及时书信天虞。我和师弟便先告辞了。”
说罢,便替钟离整了整斗笠上的薄纱,转身向仙人关内走去。袁裴愣了愣,没料到司空城说走就走,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袁裴是一介武夫,说白了就是个手比心快的粗人。兵法读的不少,但花花肠子没几节,想伸手试个底儿反倒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他与五大门派交集不多,面熟的也只有天虞派的几个人。
世俗人好面子。朝廷名利场、市井官宦家,多为阿谀奉承拍须溜马之徒,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手段使起来熟练无比。袁裴对此深感厌恶,这才躲到天高皇帝远的仙人关享清闲。
与天虞派掌门妙行尊慕容青往来几次之后,袁裴倒是觉得与其相处却有几分别样的自在。妙行尊为人谦和,向来就事论事的性子让袁裴觉得十分爽利。
不同于庆天城寒山寺中的那些秃驴,成天念叨着避世避世、施主息怒,却是半分不解凡人心绪。
袁裴轻声笑了笑,摇摇头,暗道这天虞弟子中名声最盛的无尤君却是比他师父的心思还要深。可是心思深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罢了。
心思这潭水,越深,越容易溺死的是自己。
无论如何,他们都斗不过“他”。
仙人关外的裂缝生得蹊跷,司空城自然是想一探究竟。但是他旧伤未愈,钟离又才拜入师门三个月,闭关的慕容青也不知何时出关。
事关生死,若此时他擅自前往,万一再生异变,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等得到他人再来救他一次。
司空城清楚自己的实力,他所做之事向来须有十成把握。裂缝初现,未生动乱,至少还有太平日子可过,至少,他还有时间。
一场不大的风波过后,东境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三两路人,主街上错落着零星店铺,大部分门户人家紧闭。整座成看上去像一个半死不活的耄耋老翁。
城中尚有些许积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直响。钟离一直跟在司空城身后,他停他停,他行他行。
陈春家的妖被除了的消息传得很快,东境城的百姓都出了一口长气,堵在心中的大石头也都落了地。
可两位仙君重回东境城的消息传得更快。从入了城关开始,街上所见的百姓看见他二人,便恭恭敬敬揖礼,态度堪比圣上亲临。
走了没几步,却又见侧街浅巷中围了十几人。原来城中三五壮汉便约着去陈春院中砍树,砍那棵被阿媛用法术催开的梨花树。
司空城本就无甚兴趣凑热闹,可还没等他投去目光,便有人站在巷中大声问安。他今日不知为何本就心绪烦乱,被这样一呼更是涌上几分怒意。
自打与袁裴告了别之后,钟离的目光便一直停在司空城的身上。他听不到,但是他感受的到,司空城心绪不宁。
具体从何时起,钟离也不大记得了,约莫是在自己醒来之后,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师兄无法凝神。至于原因,竟似隔雾看花一般,隐隐约约 呼之欲出,字到唇边,却让人又参不透,以至于无法言说。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卡得人心烦。
钟离见司空城眉头微皱,握着剑鞘的指节泛着白,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他伸手,轻轻覆上了司空城的手背,“师兄?”
司空城微微一怔,像是如梦初醒,眉间舒展,略显茫然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钟离轻声道,少年声音还未完全变化,杂糅着几分柔软的鼻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