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晨霞初升的黎明到夕阳西下的黄昏池震总爱追随陆离,年轻时这般,现在亦如此。
这不是习惯,习惯不是一个好习惯,做事需要新鲜感,爱也要永怀热忱。
旁人说他是个无良律师也好,把他归为鳏寡孤独也罢,他倒是不在意。第一次遇见陆离是在合租屋,没人明白为什么领着高额薪水的陆离还要外出合租。池震最擅长察言观色,从第一面他就看出来了陆离的反感规避,他未觉尴尬,也难怪,使唤别人的人怎么可能了解日夜奔波的劳碌呢。
礼貌性的伸伸手,再轻轻一碰,算作是结识了个新朋友,他的意图很单纯,万一有一天自己蹚了浑水进了局子还有个陆离念及旧情捞自个儿一把。
至于说晚安这件事,谈及开始也不过是为了化解尴尬才说出了口。
陆离是药石无医的紧锁心房,可池震偏偏妙手回春撬开了它。
陆离变得多愁善感,从过完五十八岁的生日后尤甚,这是有预先征兆的,从池震故作嗔责让他第一次倍受宠爱时开始。
旁人看来晚年的陆离似稚童,动不动就红了的眼眶,总在寻找着池震的叫喊,饭不合口掉泪花,找不到池震掉泪花,有时半夜三更噩梦惊醒也掉泪花。
池震就攥着他的手,轻轻的抹去湿润,像热恋时一般在陆离耳边说着脸热的情话。
“晚安”
池震给陆离细心的掖好被角,再转身轻轻的擦拭银丝边儿的眼镜。
手指颤颤巍巍的摸索着金丝绒,小心的穿过镜片再停下来抬至眼前。
“池震”
陆离看着手脚不似从前的池震,金灿的台灯光打在脊背,眸子里攸然粼粼,牙关一碰轻轻一声,恋人的名字就出了口。
“嗯,怎么了?”
池震坐在陆离身边,盖住了横皱半布的双手,抻过身来看着陆离的下眼睑,沟壑的细纹下一片殷红。陆离挽过池震鬓角儿的青白,手指游走在眼眉缝隙,眼眶也盛不住的明烈痴迷,颤抖的双唇碰碰撞撞,突然来了句
“头发…都白了…”
池震靠在了陆离的掌心,安心的微眯着双眼,笑着说
“是啊…”
“我都老了啊…”
可谁又不是呢,生老病死实乃人之常情。
池震转身躺进了陆离一边,抬手给陆离裹好外套,手轻轻的拍打着后背,陆离猫儿似的依偎在池震的怀里,轻阖双眼。
空气里满是手掌略过棉麻布的细微摩擦,混着陆离的呼吸。
恍的陆离来了一句
“你还记得咱俩为什么在一块儿吗?”
“因为我帅…?”
嘴角的痣笑的一颤
“你…”
陆离不经意的白了一眼,算作宠爱。
“那你听话了吗”
池震笑着说
“嗯…”
“有”
“我有乖乖听话…”
“说过晚安后就去睡觉了…”
“我都听你的…”
“你别走…”
陆离拽着池震的袖口,让爱人也看见自己滚烫的双眸,爱意像一壶老酒,醇香浓郁,溢满了光阴的沉淀。
池震看着陆离,只觉得瞳孔宛若浸过深海,爱人朦胧又美丽。
“嗯…”
“我知道…”
“我…知道…”
“我不走…”
陆离的额头被池震温热着,是爱,抑或是其他。
爱情很少是轰轰烈烈的,一份有保质期的爱情一定是细密绵稠的,它像水,像阳光,沁入呼吸透过心脏。
没有先兆,它那么平淡,不过晚安过后再多加一句的你要乖乖听话,别再在哪儿偷着熬夜了。
可这就让少年一瞬动心,便永远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