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恐惧如阴云罩在每个人身上，迫使他们放弃了反抗。

另一侧，上官无衣等人终于快跑出听雪阁。

而彼时，束游子却追了上来。

初唐雪与风袖还有独孤剑一等人联手，皆败在束游子手下。

上官无衣与闻瑾上前联手拖住琴魔，给余下之人逃离的时间。

琴魔看着闻瑾道：“你倒是命硬。”

闻瑾的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那跳跃的火焰之间，还带了些嗜杀的兴奋之色。

前世踏入魔道，他难逢敌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让他像今天这样兴奋过了。

琴魔看着他的瞳孔慢慢变红，唇角勾起：“你何必站在道门那边，你我才是同类。”

闻瑾嗤笑一声，转瞬之间，已然出手。

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琴魔侧身躲过，一把握住闻瑾的手腕，在察觉到闻瑾体内真气时，他有些惊愕：“你——你居然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摆脱自己魔族的身份了吗？”

琴魔话音刚落，不知何时被召出的青霜对着他的面门刺过来。

琴魔堪堪躲过，又差些撞在了伺机而动的上官无衣的白凤剑上

。

琴魔于半空中翻身一跃，后退至数丈之外，他凌空而立，用手指轻轻擦下嘴边的一点鲜血。

抬起眼时，琴魔笑了，他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青霜白凤再聚首，有趣，实在有趣，不知和我的终离剑比起来如何。”

电光火石之间，终离出鞘，快的丝毫没给上官无衣反应的时间，一道白光便劈了过来。

须臾之间，一道黑影扑向上官无衣，而后，他下意识伸手抱住闻瑾，二人被钟离的剑气顶撞出去数十丈。

上官无衣被青年压倒在地，脸上身上皆是血，只是这些血不是他的，而是闻瑾的。

上官无衣的喉头被哽住，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闻瑾支起身，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只是一笑，唇边又有鲜血流下来。

他知道闻瑾想对他说什么。

别怕。

上官无衣紧紧抓着闻瑾的双手，浑身颤抖。

那一瞬，无边的痛苦淹没了他。

不远处传来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风雪之间，上官无衣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向他们走来，呼啸的风声之中，他都能听见琴魔的嘲讽。

上官无衣推开身上的青年，踉跄着站起身，闻瑾伸出手去抓他，却抓了个空：“别、别去。”

他每说一个字，就有鲜血从喉咙里溢出来。

滴落在湛白的雪地上，晕染开一片，如同鲜血梅花。

上官无衣撑着白凤剑，才勉强站好身子。

他从未见识过那么凶的剑气，这还是闻瑾为他挡了一剑下的结果，那么闻瑾应该受了多重的伤。

琴魔在距他十步之外站定。

风雪之间，这个距离，刚好能让他们看清彼此。

在看清琴魔的那一瞬，上官无衣僵了一瞬。

眼前的琴魔和他太像了，忽略掉许多细节，如同在照镜子。

准确而言，并不是琴魔与他相像，应该说像上官清明才对。

琴魔见他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唇角勾带，眼睛却还是冷的，冷冽之中还带着几分惆怅辽远的恨意。

琴魔道：“看到你的脸就让人无端心情不妙。”他低头拨弄了一下自己修长的指甲，“你死之后，我定要划烂你这张脸皮。你说，要是上官清明知道我这样对他儿子，他是不是恨不得从地里爬出来杀了我？”

琴魔兀的自顾自笑起来，笑前仰后合，几分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上官无衣道：“既然你这样恨我父亲，为何还要用他的脸。”

俯身大笑的琴魔倏的止住笑声，抬眼看向上官无衣。

上官无衣又问：“那日灵鹫宫地牢，你是否是最后一个见我师父的人？”

对上上官无衣眼睛的那一刻，琴魔猛地回忆起。

那日他只凭三言两语便收买了守卫，进入地宫见那个人。

穿过狭长黑暗的走道，地牢阴暗而潮湿。

只走过这样的地方他都嫌脏了自己的脚，这样的地方，那个人住的惯吗？

而后，穿过阴霾的走道，两侧岩壁上亮起火把。

被加上重重禁制的最后一间牢房中，那个人四肢被铁链锁着，两条玄铁制成的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将他钉跪在地面上。

他这是第一次那个人如此狼狈的模样，哪怕当年在寒池之畔，他与恶蛟搏斗浑身湿透筋疲力尽，也未有这般狼狈。

琴魔不自觉

攥紧了手。

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人头也不抬：“你来了。”

他早知道自己会来。

他解开数道禁制，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人时，从前的恨意突然之间烟消云散了，他的嗓子有些发干，心也跳的厉害，他多想问一句：你可曾后悔过吗？

只是他不敢问，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有多么的绝情绝义。

人人都道他是世间唯一真魔，最无心无情的存在，直到他遇到了眼前这人，从前他用偶尔流露出的温柔骗他，骗的他失魂落魄，甘心情愿。后来他才知道蜜意不过是他自我脑补出的假象，偶尔的温情间夹带的全是□□毒药。

他从未喜欢过他。

他说的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骗他。

可笑的是，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似的被骗的团团转。

而那个人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梨花开了。”

短短四字，竟要琴魔的心跳漏了一拍：“你说什么？”

齐思音道：“那晚，我看到了，梨花开了。”

他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琴魔望着他的眼神。

飘忽不定的烛光让齐思音的狼狈尽显无遗，却也将他幽深的瞳孔照亮。

那一刻，琴魔在那跳跃的光芒之间看到了自己。

阿衡。

琴魔在心中叹息一句。

齐思音继续道：“忘海的棠花，开了吗？”

五十年多年前，齐思音还在万境归一时，远方的魔族前来朝拜，说起他是从遥远的忘海来的，进奉给琴魔一幅画——忘海之上，棠花盛开，花团锦簇，人间绝景。

齐思音惯来便是爱花的，敏感的琴魔几乎是瞬间捕捉了他的心思。

那人说棠花百年开一次，五十年前已开过一回，如今花期以尽。

那时候，琴魔对齐思音许诺：“阿衡，五十年后，我们去忘海看棠花如何？”

听到齐思音这句，琴魔再也控制不住。

他抬手斩断锁链，将齐思音拥进怀中。

可是下一秒，他唇边的笑意一丝丝凝结。

他低下头，撞上齐思音冷漠如刀的眼。

琴魔怒极反笑：“阿衡，你真是好狠的心，明知自己要死也要为他清扫所有障碍。”

飘远的思绪回笼，琴魔的眼中泛着冷意。

五十年前，齐思音出卖他，打伤他，甚至毫不犹豫地摔断七绝琴将其掷入火中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五十年后，齐思音身陷绝境，也要设下圈套下毒杀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姓上官的人。

琴魔收敛了所有的笑意，站定之时，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杀意，比风雪更为汹涌。

阿衡，既然你这样看重上官无衣，那我便送他去见你吧。

闻瑾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将上官无衣拉回来，可是他伤的太重了。

在与上官无衣等人分开后，他意欲去杀琴魔，以保上官无衣的安危。

却不曾想撞上黑影，被其伏击。

黑影捅了他一剑，再加上方才琴魔牢牢实实砍在他背后的一剑————

琴魔抬起手，地面上的积雪随之而起，雪花凝结成冰刃对准了上官无衣。

上官无衣握紧了手中的白凤，挡在了闻瑾的身前。

攻势来临，电光火石之间，闻瑾怒吼一声，竭尽全力爬起身拽过上官无衣，将他护在了身后。

然而，痛疼尚未来临，闻瑾回过头去，见漫天飞雪之间，冰刃

竟调转方向向琴魔袭去。

风雪更甚，烈的糊住了天地。

闻瑾不作他想，强忍痛意拉着上官无衣趁机向外跑。

狂风暴雪，却并未伤他们分毫，全部向琴魔的方向攻去。

上官无衣回头看了一眼，恍惚之间，他好似在苍茫风雪中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那一瞬，似是心电感应一般，女子也回头望了他一眼。

“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