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未在三日习会《谓我》，辜负师父期望。”

“还有呢！”

上官无衣咬着唇，伤口中溢出血丝，涓涓滑下嘴角，可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近日犯了什么大错，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其他：“徒儿……徒儿……徒儿愚钝，请师父明示。”

齐思音将手中的戒鞭举高：“为师告诫过你什么？你日后是要振兴天音门，继承你父亲荣耀的。你应该做些什么？”

上官无衣道：“刻苦、知礼、少言、勿笑。”

扬鞭落下，上官无衣从肩上道下腰尾部多处一条半寸深的伤痕，戒鞭再深一点，就可见骨，上官无衣被抽的身子想前倾了一下，随后立刻又挺直了身躯。

“那你说说，你今日做了什么？”

上官无衣：“弟子……弟子不该，与师弟们谈笑风生。”

齐思音俯下身子扼住上官无衣的双颊，目光中竟透着一丝偏执与疯狂：“无衣，记牢了。”

无论他再如何早熟，终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委屈与恐惧涌上心头，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顺着眼眶掉下来。

滚热的液体砸到齐思音的手上，他像是被烫了手般猛地缩回，望着上官无衣后退了几步。

上官无衣一手抹着眼泪，一边向他道着歉：“对不起师父，徒儿…徒儿太没用了，徒儿犯错了，你打我吧，这次我绝对不哭。”

上官无衣见齐思音没有动静，抬起头来，见后者站在烛火拉锯的阴影里。

上官无衣没来由的一阵恐慌：“师父。”

齐思音闭了闭眼，过了半晌，他挥了挥手，身影透着几分疲倦：“算了，你回去吧。”

当晚，上官无衣回到房间，虽然处理了伤口，仍旧大病了一场。

他复睁开眼，见齐思音正守在他床头，眼睑下有暗色，见他醒来，眼神中有光芒闪过，即便那光芒转瞬即逝，可是仍被上官无衣捕捉到。

齐思音面色如往常般平淡：“醒了。”

“对不起师父，我马上起来练习。”

齐思音将他的肩膀摁回床铺，为他掖上被子：“无妨，你再歇几日。”

上官无衣离开房间，跨出门槛带上房门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后来刚被齐思音收入门下不久，总爱缠着上官无衣的师弟玄烨前来看他：“师兄你可算是醒了，你昏迷这七天，师父他日日夜夜守在这里，山门的事都推给了霍师叔。听说霍师叔这几日脾气可大了，天天骂天问峰的师弟们。”

·

筋脉间真气腾窜，上官无衣身形一晃，扶住身侧的青竹才站稳：自己这是怎么了？

问情峰另一侧，闻瑾立在林间，一抹黑色的阴影悄然靠近，在距闻瑾一步之遥时停下，扁平的阴影从地面拉起，化作了一个黑影人：“宗主。”

闻瑾：“说。”

黑影道：“两个月前，有人闯进了西境的死亡沼泽。”

闻瑾喃喃道：“死亡沼泽。”

死亡沼泽乃是西境禁地，里面充斥着上古遗留下的瘴气与各种毒虫猛兽，凡人靠近

必死无疑，修仙之人也撑不过百步，就连魔修也不敢在里头滞留太久。

“可有遗失什么？”

黑影道：“不世妖花。”

不世妖花只生长在死亡沼泽之中，剧毒无比，曾有魔族人用它入药，结果自己剧毒入体反被毒死，有人摘它做什么？

黑影见他不说话，又道：“宗主放心，不世妖花身带剧毒，采撷者身上会沾染毒性，触碰过不世妖花的地方会起黑色纹路，此乃中毒征兆。而后毒性会深入奇经八脉，直至流遍全身，中毒而死，化为一滩污血。”

“黑色纹路？”闻瑾猛地闪过不死之城中，齐思音袖间一闪而过的光景。

闻瑾：“那么这毒，无药可解吗？”

黑影沉吟片刻：“有。传闻只有真魔之血可解，而如今世间已无真魔，故无药可解。”

竹林那端，传来练剑的破风声，闻瑾冷酷的目光在那一瞬变得温和下来。

闻瑾：“行了，你退下吧。”

那黑影犹豫一番，战战兢兢开口道：“禀宗主，近日各仙门对我们发起猛烈的攻势，宗主不回万境归一吗？”

闻瑾的目光落在剑声传来的方向：“在这里我还有心事未了，你转告百晓生，宗门事宜交由他全权处理，不用请示我。”

“是。”

“另外，我阿姐那边有何情况，立即向我禀明。”

黑影瞬间的犹豫被捕捉到。

闻瑾追问道：“我阿姐怎么了？”

黑影道：“宗主不必太忧心，只是前几日徐姑娘操劳过度晕倒了，已由张医仙看过，如今已无大碍。还有，属下发现，暗中监视姑娘的还有他人。”

“他人？”

“是的，那日我跟踪监视姑娘的人，发现了背后人的身份。”

“是谁？”

“是天音门上官无衣。”

闻瑾负手踱步，目光深暗如海，思量片刻后，他道：“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黑影又融进地面，消失无踪。

从薄雾浓重的清晨到烈日炎炎的午后，再到月光静谧的深夜，上官无衣已经练了一整天的剑。

午后时分，闻瑾就一直在这里陪他练剑，见闻瑾挥汗如雨，便让他去休息，闻瑾也只是倚在竹枝上看他。

上官无衣奇怪怎么这趟回山门，闻瑾变了个人似的，连楚河都不去找了。

不过今早闻瑾不在，或许已经去找过了，楚河这人最是耐不住寂寞，恐怕现在又不知道哪儿孟浪去了。

上官无衣寻思着，把这两人分开了也好。

兴许闻瑾只是一时之间意乱情迷，日子久了，感情淡了，闻瑾能结束这可悲的单恋，早日回归正途也好。

闻瑾见上官无衣突然停下手中动作，心思又不知道飞去了哪儿。他心中反复思量上官无衣为何暗中监视阿姐一事，他心中的怀疑愈甚，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维系着表面的平和：“师兄，你累了吗？”

上官无衣：“还好。”

闻瑾道：“还有半月才是剑意大会，师兄这半个月来起早贪黑地刻苦练剑，从未歇过半日，我在山下时，都说做事讲究个劳逸结合，师兄也是时候该歇歇了。”

这孩子想的居然如此周到，处处为他考虑，上官无衣心间颇为感动：“言之有理，那我进屋歇会儿。”

闻瑾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师兄，我说的歇歇可不是指这个。”

上官无衣抬眸看他，那一眼，闻瑾心间倏然一跳。

上官无衣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

原来是这小崽子在山上呆乏了，想下山走走。下山走走也不错，他的确应该歇歇了，近日，他的剑术虽然有所精进，可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对劲，有的时候，像是被另外一个人操纵了身体，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上官无衣道：“好，明日我们便下山走走。”

闻瑾：“师兄想去哪里？”

上官无衣一笑：“明日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