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路过教堂门口的枣子树，深冬的季节上面的树杈子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点绿意，衣衫褴褛的少年一脸无所谓的骑坐在树干的分支上面，眼神满不在乎的在路过的众人面前游走。伶俐的小手飞快地把路过的旅客行李中的面包夺过，毫不客气的掰了一半塞进年轻自己的大衣领口里。

旅客非常生气，一口咬定是自己和男孩抢了他的食物。最后自己争辩不过来，没办法替泽利夫赔偿了面包钱。

“明明好好说的话，同样的钱可以买到两块面包的啊……”

初春的教堂钟楼，新生的常春藤的嫩芽从枯枝中缓慢的钻出头来，仰躺在乱藤蔓中的泽利夫若有若无的咀嚼着自己饭盒里的蔬菜，身上极不情愿的套着教堂福利院的不合身的衣服。

仲夏的夜晚，因为故意卖掉御寒的冬衣来买肉吃和私自挑唆其他孩子们斗殴的缘故，被关到冰冷黑暗的鼠疫墓穴之中去，陪伴着他的……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你想吃肉吗？”有什么声音从记忆里面传来。

文森开始有点悲伤了，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孩会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面，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关于那个冬夜所发生的一切。没有办法逃避，没有办法改变，就算自己在怎么想要去忘记关于这个男孩的一切，也不可能改变某一些更加重要的东西。

演奏结束了，在场的所有孩子们和嬷嬷都拼命的用手鼓起接连不息的掌声。不少的人轻轻抬手，用衣角擦去脸上残留的泪水。文森有点颓然的瘫坐下来，他不能接受自己害死了这个男孩的事实真相。

男孩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似的，皮笑肉不笑的微微颔首：“怎么了，不喜欢吗？”

“关于我对你们所做的一切，我很抱歉……”文森眼神低落的看了看地面，青绿色的石板缝里面，衍生着繁沃的杂草。

“可是我们都已经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男孩一脸平静，镇定的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文森能感受到汗水痒痒的从额头一直流淌到脖颈的不适，他的双肩不断抖动着，因为恐惧而变得浑身哆嗦了起来。

然后泽利夫就一直默默的站着，默默的站着，轻轻的抬起右手，鲜血从里面流淌出来。

“你不能把黑锅毫不在乎的甩给其他的人啊。”

面无表情的，一爪插进了文森的胸膛。

鲜血像是花朵一样的绽放在不大的身体上，文森有点惊讶的低头，他知道人类的身体很脆弱，受到幻视具现化的攻击会很痛苦，但是没有想过真实的感觉会这么难受，浑身的骨头像是要碎掉一般，没命的在原本固定的位置附近来回摇晃着，像是一条条死命想要跳回到水中去的难受到极点的鱼群一样。

“你真的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羞耻。”男孩原本掩饰的很好的表情现在完全的暴露在众人面前，原本举棋不定的谄媚，友善全部扫荡一空，仅存的是无尽的愤怒和憎恨，他缓缓地把自己的手从文森胸口拿出来，冷冷的看着比自己高两个个头的男人缓缓倒地，眼神毫不客气的逐渐僵硬，最终缓缓地静止不动。

然后，在所有孩子悲伤的注视下，泽利夫机械的转身，背靠着已经失去知觉的文森坐了下来，双手有些固执的环抱着膝盖，默默的等待着，等待着境界在他眼前逐渐转化成一撮撮灰白色的粉末。

整个空间从房顶开始，一点一点的粉碎溶解。远处不真切的出现的柿子树和山坡，也一点儿一点儿的淡化消失。

逐渐消失的空间里面又一次响起了那个略显悲伤的曲调，并不是特别的强烈，但是却一阵阵的冲击着所有人的灵魂。泽利夫有些悲痛的转头看看，这一次避开了要害，以后应该就没有可以补刀的机会了吧......

灰白色的雾气逐渐浓烈起来，地下墓穴的轮廓又一次清晰的映现在眼前。

只剩下温暖的毛衣陪伴着自己，一直舍不得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