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猎雪笑笑,没搭理他。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节课,陈猎雪已经坐不住了,他跟心里长草一样,从没像如此期待放学铃。
手机在抽屉里震了两下,以为是陈庭森,他忙拿出来看,来电人却是纵康。
纵康基本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陈猎雪举手向老师示意,从教室后门跑出去,小声接听:“喂?纵康哥?”
“小碰,”纵康的声音很急,“你有宋琪电话么?他妈出事了!”
陈庭森提前一个小时就将车停到学校对面,什么也没做,坐在车里盯着校门的方向,等陈猎雪放学。
距离说好的下课时间只剩十来分钟的时候,陈猎雪给他发了个短信,说老师要延堂加课,让陈庭森不用接他了。
紧跟着又发来一条:或者晚自习放学再接也可以。
陈庭森回复“知道了”,又坐了一会儿,料想陈猎雪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他,决定开车走人。
他刚发动汽车,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闯进视野,陈猎雪与一个陌生男孩从校门里急匆匆出来,拦了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车屁股反射出刺目的金属光,陈庭森的视线同样锋利森寒,他的手机还停留在收到短信的界面,随手扔到副驾上。
陈猎雪不知道陈庭森已经看见他了——即便知道他也不信,陈庭森的时间金贵得要命,疯了才会在校门口活活等他一个钟——他一门心思扑在纵康那边,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纵康只说宋琪妈出事了,陈猎雪有过她上吊的经验,这次沉稳了许多,边往宋琪班里跑边交代纵康保护好自己,别让宋琪妈出房间,打120,宋琪妈妈疯起来力气很大,宋琪都难以招架。
纵康答应着,急急挂了电话,陈猎雪一阵阵心揪,他隔着手机都能听出纵康的心神不宁,毕竟他和宋琪妈一对脸就跟照镜子似的,偏偏对方是个疯女人,他大概已经猜想出一万种可能了。
宋琪正在课堂上堂而皇之的补觉,被老师点名叫起来时还很不耐烦,抬头看见旁边的陈猎雪顿时愣了,脱口就问:“放学了?”
班里哄堂大笑,老师气得把他撵出去,让他别再回来了。
后来陈猎雪还回想起过这句话,也不知算不算一语成谶。
宋琪经历他妈的紧急情况太多次了,坐在出租车上还有心思跟陈猎雪抱怨,说我没让纵康见我妈,这次倒好,他肯定自己找上门,把我妈吓着了。
陈猎雪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没理他,本来他担心着纵康和宋琪妈,对于鸽了陈庭森的事没有太不舒服,现在稍微平静点,心口就闷闷地泛起了酸:这个点他本该站在校门口等陈庭森了。
陈庭森也没说晚上会不会来,他期待了一整天的事就这么落了空。
然而当车停在目的地,他的心又全都扑在纵康和宋琪妈身上。
“我先跑过去,你慢点跟着。”
宋琪一只脚刚落地就迅捷地窜出去,陈猎雪两步撵上他,二人飞奔着上楼。
推开门的瞬间,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画面却比这气味更加可怖:宋琪妈死蛇般歪在满室狼藉里,纵康跪坐在她身旁,高高举着她一条胳膊,丝丝缕缕的血水从他的指缝间不断外溢,从宋琪妈的手腕上到纵康的手臂上,好像某种残忍的媒介,将两人硬生生牵连在一起。
“妈!”
先回过神的是宋琪,他疯狂地扑上去,想从纵康手里夺回他妈渗血的伤口,纵康不知维持这姿势多久了,两条上臂都在哆嗦,连忙喝他:“别动!”
他瘦削的脸上被喷溅了血点,本就不健康的肤色显得格外灰败,努力挤出一点点多余的力气,对宋琪解释:“她割腕了,我不能松手,得等救护车来,松手了大出血,她就救不回来了……你帮我托着她的胳膊,我手麻……”
宋琪几近崩溃,伸过去的手抖得吓人,猩红着眼吼起来:“那他妈的车呢!车呢?!”
“车在路上了,我打过电话了,你别怕。小碰,小碰你再打个电话催一催!”
陈猎雪直到这时候才回过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地跟了他近二十年,这样眼看着生命流逝让他感到失重,下意识攥紧了胸口。
“好,我再打一个……”
他刚要掏出手机,突然被一股力气推向一旁,有人大步疾行到宋琪妈身旁,毫不犹豫地蹲跪下来,熟练地接过她的手腕。
“过来,”他扭头喊呆滞的陈猎雪:“把我的手机掏出来,打通话录第一个号码。”
是陈庭森。
陈猎雪只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他走上前去,心脏砰砰乱跳,陈庭森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爸爸……”
男人严厉地皱起眉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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