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到现在为止，好像一直都只做了强迫叶浩的事。这一路，他和个傻蛋似的那么一厢情愿，可一厢情愿的结果也没有如期让对方得到应有的快乐，命运实在残酷，它把一切撕碎了给你看，如此不堪，如此磋磨，在过去的的这七百日子里无数次差一点摧毁他的灵魂。

如果不是因为意识到叶浩还在那堵高墙外等着，林建华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这一天。

他又一次说了大话，说好了不再放对方一个人，却又让他等了，这一等，就是两年。

林建华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铁门，每穿过一道，照在他脸上的光线就会亮上那么一些，及至他穿过最终的那扇门，门外已经是宽敞的马路和蓝天白云自由呼吸的广阔天地，阳光穿过绿叶的间隙直射到他的脸上，都刺着了他的眼睛。

他抬起一只手来虚掩住，等待着人行横道前的红绿灯变换。

一辆银色的小面包车打他的眼前驶过，开出好几十米，又在马路对面的应急车道上停了下来。

林建华盯着那辆车，看着车门拉开，开车的胡达率先跳下车来，从后座上搬下来一台折叠的轮椅。紧接着便是吴久生的那颗小脑袋，伸出窗户东张西望了一阵，确定道路的两边都没有车流了，才把拉门完全推开，帮叶浩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林建华还没看清叶浩的时候叶浩就已经看清了他。他甚至还等不得胡达把轮椅完全展开，就率先一步拄着他那只拐杖挪下车来，他现在能靠着拐杖自己走了，尽管步子快起来，走得还是不稳，晃晃悠悠像学不会好好走路的半大孩子，直朝着马路对面的林建华奔来。

林建华的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给吓出来，他生怕有什么不要命的车辆这时候飞驰而过，拔腿就赶在叶浩之前跑到了马路中央，一把扶住那只拐杖，让叶浩整个人靠在了自己身上，最后又架着那个人快步穿过整条马路，回到了胡达的车边。

叶浩在他怀里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这些年月丝毫没有给他那副身体添加上多少重量，单薄得让林建华心酸。

他放下叶浩以后就不再敢去看对方，眼神躲躲闪闪的时候也终于理解了当年叶浩的心情。

那种明明有很多话堵在嘴里，想说却说不出口的心情。

到最后，他能成功挤出口的那三个字也只有一句“对不起”。那句话叶浩对他说过，他对叶浩说过，岁月蹉跎，最后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是只剩下亏欠。

不料叶浩飞快地回答上了一句“没关系”，好像原本就已经确信地料想到他会说那样的一句话。

没关系的，无论是上一次，还是上上次，下一次，还是下下次，我都不会介意。

林建华的面颊又烫又疼，他以为自己经受过命运百般戏弄已经无坚不摧，这时刻，却还是被羞愧难当所击倒。

“以前我也这样，说过的话从来也没算上话过，我答应过你那么多事，却都没做到，你怎么也不找我算账？”

他闷声发问，打从心底里希望叶浩认真地责怪自己一次，甚至都做好了万一对方要还是那般好说话不同他追究的态度，哪怕亲自抓着叶浩的手往脸上招呼，也要让叶浩打自己一顿。

谁知他的指尖才刚触到叶浩的手背，就听见一句——

“因为我喜欢你。”

林建华愣了足足三秒，才意识到那是一句回答。是针对他之前那个问题的回答，那么突然，又那么真挚。

叶浩含着笑，这次他一点也不再犹豫或是困惑，他完全确信了，大大方方地，不闪不避地看着林建华的眼睛。

“我很喜欢你。以前没有对你说过，对不起，告诉你太晚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林建华眨眨眼，余热未散的街道忽然起风了，风吹起道旁芒果树开出的花，把无数的种子顷刻间四散天涯。那阵风中，一朵淡黄色的小花飘落到叶浩的发间，林建华犹豫了一霎，还是伸手，轻轻为他拂下。

花瓣落在地上，叶浩的拐杖也落在地上。他站不稳了，却有一个人牢牢地扶着他。

三十余岁的人生里他头一次学会对面前的人撒娇，叶浩禁不住笑了，因为那感觉实在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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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的故事马上也要结束了，结尾很好，他们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