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亭姐姐,我生日要十月,可是,下周就是我娘亲生日,你一定要来啊。”又是一个女孩子嗖的跳出来,带着七八个丫鬟,以及七八个包裹。
“雪姐姐……”
“亭姐姐……”
“雪雪……”
“亭亭……”
“姐姐……”
胡雪亭咬牙切齿“不要叫我,我不认识你们!”本座脸皮厚,再也不参加其他人的宴会。
“雪岚妹妹,下个月姐姐生日,家里有好多小朋友,你要来玩哦。”
“岚岚,姐姐家有好多好多的小动物。”
“雪岚,姐姐家的糕饼最好吃了。”
一群女孩子挑衅的看胡雪亭,有本事,丢下小雪岚一个人啊。
胡雪亭看看欢快的点头的小雪岚,心里拔凉拔凉的,该死的,你们太无耻了!
“哎呦,忘记了,杨司徒家,高左相家,很快也要宴客了。”李大小姐看着胡雪亭笑,绝对的不怀好意。
胡雪亭沉默,忽然倒地“哎呀,我的腿怎么又不能动了!天啊!太惨了!我一年之内都不能动了!”
一群女孩子鄙夷的看胡雪亭,身在京城,怎么可能躲得了宴会?以前是万事缠身,被胡雪亭幸免了,既然开了头,那就永无止境。
“京城大,居不易。”张雨宁淡定无比,以为就是房租贵和菜价贵?别拿那种小门小户或者乡下土财主家,与京城的官员家相比,人情就要了你半条命。
胡雪亭脸如白纸,摇摇欲坠,只觉新世界的大门还是不要打开的好。
“雪岚,姐姐立刻带你回丹阳过年!”
……
大年初七。
某个县城中,十几个人在大雪中打着寒颤,期盼的看着远处回来的人。
“能走了吗?”有人焦虑的问着,满怀希望的从遥远的地方赶赴淮南道,却被迫留在这个小县城中,竟然已经有几个月了。
“衙门中……没有人……”有人无奈又心酸的道,就算有人,又怎么样,几个月来天天问,那些衙役老爷和县令老爷,看见他们就一脸的嫌弃。
“银子,肯定是没了。”有人第一万次说道,只是这同样的一句话,语气从满怀钱财落空,美梦落空的憎恨,到了如今的只想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安生落脚。
“我的银子快用光了。”有人低声道,带着全家赶赴淮南道的人,有几个是家境好的?就是因为不好,才要到淮南道拼个未来,被滞留在这个小县城几个月,银子有出无进,日渐窘迫,勉强在过年的时候办了一些鸡鸭鱼肉,鼓起勇气笑眯眯的过了年,不知道年后怎么过日子。
“有人找到了活计了吗?”有人早已想在这里先找个短工什么的干着,起码不用饿死。其余人都摇头,哪有这么多活计给他们这些外来人干,少得可怜的工作在恶性竞争下,工钱越来越少,已经无限趋近于白干活,雇主家只管吃饭。
“我听说,隔壁县城有人闹起来了。”有人低声道,还不是普通的闹,好像见了血,有移民被杀,也有衙役被杀。其余人默不作声,要是再不让他们走,他们只怕也只有拿出刀子,和县衙玩命了。
“要是十五再不让我们走,我们就干他娘的!”有人厉声道,没了活路,还在乎脑袋?
有人立刻反对“十五?顶多初九!离开了这里,去淮南还有好一段路的,不能把银子都在这里花光。”
其余人用力的点头,要是初九再不放他们离开,就杀他个天昏地暗。
县衙中,县令坐立不安。
“真的都死了?”县令低声问道,不时的看着周围。大过年的,除了他的家人,县衙哪里还有其他人。
家人脸色苍白如纸,用力的点头,各地的门阀尽数被杀了,虽然定然有侥幸逃出的,但血流成河是绝对不会错的。
“那我该怎么办?”县令悔恨极了,当时就不该听那些门阀的命令,用公事的借口,拦住了这些流民,现在那些靠山大门阀都被杀光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了?
“我真不该忘记枪杆子比笔杆子厉害啊!”县令捶胸嚎哭。
“当务之急,亡羊补牢!”家人说道。县令止住嚎哭,用力的点头。
“当当当!所有想去淮南道的人听着,县令已经开放了关卡,想去的赶紧啊。”时间仓促,县令没能找到几个回家过年走亲戚的衙役,干脆找了家人上阵,在整个县城各处敲锣打鼓。
“真的?”一群流民惊喜的问道。
“赶紧去关卡看看!”有人叫着。
关卡处,路障已经被推到了一边,衙役们更是不见踪影。
“快走!我们去淮南!”有人大声的笑着,顶着严寒,冒着风雪,大步的走向淮南。
“没有银子了,我们也要去淮南道看看。”有人大声的叫,几个月过去,有银子也肯定被抢光了,但都已经到了这里,就一定要去淮南道看看。
……
丹阳县外。
风雪中,胡雪亭坐在关卡前,默默的看着排队的人。有数百人排着队伍,慢慢的走向关卡。丹阳县的衙役仔仔细细的搜查着所有人的包裹,看到有可疑的刀剑的,立刻没收。
“姐姐,怎么这么多人啊。”小雪岚看着哆哆嗦嗦的排着队伍的人,不解的问道。
“姐姐也不知道啊。”胡雪亭搂住小雪岚,神情复杂。她没有想到,几乎以为彻底破产的移民计划,在风雪如此大的年后,竟然也有这么多人赶来。
有人刚到,看着关卡前的长长的队伍,自觉的排到了最后面。
有丹阳县的人立刻跑了过去,递上了姜汤“来,拿着,先喝碗热的。”新来的人惊愕的看着热乎乎的姜汤,急忙道谢,又递给了身后的家人。
“不用担心,人人都有。”丹阳县的人微笑,“再等一会,新的包子就出笼了。”
新来的人努力的呼吸空气,隐隐的闻到了一丝包子的香气,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
“这要多少钱?”新来的人掏铜钱。
“不要钱。”丹阳县的人笑,“只要你们肯来丹阳县,一个月内,吃喝都有小娘亲管,不用一文钱。”
“不过,事先要告诉你,丹阳县没有银矿,想捡银子发财的就省省吧。”
新来的人缓缓点头,早有心理准备“我只是想要找个活命的机会。”
胡雪亭默默的听着,问张晓刚“可有人叫嚣,没有银矿,县衙就要赔钱什么的?”张晓刚摇头。
眼前的这些流民自然会有一些以为穷就有道理,人多就是道理,县衙不敢不答应的人,但是,在其他县内,几个月的滞留,已经让他们明白了,民心似铁,官法如炉,那些桀骜和刁蛮的心理,尽数被时间和苦难压抑到了心底,剩下的唯有活下去的希望。
“真是奇妙啊。”胡雪亭平静的看着那些在风雪中等候检查的流民,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刻,他们之中又会有人蹦出来叫嚣官府必须赔偿什么的,但是,此刻,他们只是一群可怜的无家可归,想要找条路活下去的人。
关卡后,已经过关了的人小心的进入了到处是围墙和箭塔的丹阳县。
远处,有上百人排成整齐的队伍,挥舞着□□。
“向前!向前!”有人喊着口号。
“向前!向前!”□□整齐的向前方刺了出去。
“若有犹豫,后排杀前排!”有人继续喊口号。
“若有犹豫,后排杀前排!”数百人齐声吼叫,严寒之中,头顶依然冒着热气。区区数百人,愣是枪阵如龙,杀气漫天。
“丹阳有此精锐,果然天下无敌啊。”流民中,有人惊恐又佩服的看着,令行禁止,阵型整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精兵。
“怪不得能够杀这么多贼人。”又是一人用力的点头,越是靠近淮南道,这丹阳县杀了无数贼人的消息就越多。
“果然不是侥幸啊,换成其他地方,早就死光跑光了。”有人喃喃的道,能够和几万贼人火拼的城池,怎么想都了不起。自古丹阳出精兵,真是名不虚传。
“我们能看到丹阳的精兵,真是三生有幸啊。”有人长叹,恨不得捋须微笑。
“咦,那些人是女的!”有人忽然惊讶的指着那些丹阳精兵。众人仔细的看去,即使在臃肿的棉衣之下,依然认出了不少面孔是女人。
“哎呀,还有老人和孩子!”随着越走越近,更多的精兵的真面目清清楚楚。
一群流民面面相觑,只觉心里发寒,丹阳人不会凶悍到女人老人孩子都是杀人狂吧?
有带领他们去流民营地的丹阳百姓大笑“那不是丹阳卫军,那些就是普通百姓,不对,应该说,那些人就是上个月加入丹阳的流民。”
丹阳百姓傲然转头看流民们“丹阳县内,不分男女老幼,所有人每十日,就必须参加军训,若有不从,杀无赦!”
一群流民打了个哆嗦,挤出温和的笑脸。
笑笑夹在流民中,兴奋又胆怯的四处张望,只觉丹阳县哪里都很新奇。“哎呀,怎么这么多围墙和箭塔啊。”当真是百步之内必有围墙和箭塔。
“少管闲事!”有人低声提醒笑笑,刺探军营信息那是杀头的罪。
笑笑急忙板起脸,坚决不看那些箭塔。“对了,你们以后怎么办?”她问道,没了银矿,她有些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丹阳了。
其余移民同样迷惘“无论如何,先找个工作活下去。”
……
十几天后。
“小二,结账。”有客人叫着。笑笑蹿了过去“盛惠十二文。”她如今已经是个熟练的店小二了。
“这么便宜?”那客人惊讶。
“丹阳有的是吃的,所有的东西都比其他地方便宜。”笑笑背诵着标准答复。那客人点头,丹阳的生活成本真的很低,不过,房价很贵!
酒楼门口,有人向着笑笑招手。笑笑认得是同一批进入丹阳的流民。
“笑笑,你在这里啊。”那熟人道,“我现在去养猪了。”丹阳县养殖业是个大户头,外地不少人都到丹阳县买猪买鸡。
“偷偷告诉你,不要告诉别人,我现在的工钱是这个数字。”那熟人悄悄的伸手指比划,得意无比,这个数字比来丹阳前多得多了。
笑笑都妒忌了!
“只是,真是苦啊。”那熟人叹息,几乎从早忙到晚,要不是每十天就有轮休,真的以为要累死在猪圈了。
“你还有轮休!”笑笑羡慕了,她都没有。丹阳县什么都好,就是古怪的很,明明其他县城里,店小二的收入很高的。
“丹阳县这是玩命的重视农业啊。”笑笑有点懂了,丹阳县只要吃的吃的吃的。
那熟人挺直了腰杆,只觉得意无比,收入高,有休息,种田养猪果然是前途无量。他咳嗽一声,教训道“早叫你种田的,有人种甘蔗,收入也比你高。”
笑笑扁嘴,种甘蔗养猪是技术活,她又不会。
“不过,我家掌柜说了,我认识字,旬日后让我去学堂教书。”笑笑握拳,教书好,又不累,又有休息日,工钱还高。
远处,有人敲鼓。
酒楼的掌柜出来一瞅,就叹气了“又是一家新的饭店,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新来的流民总以为开饭店是个容易的事情,投入资本少,有手艺就成,却不知道,一家饭店的经营其实很是艰难。
……
某个店铺中,有男子仔细的算着收入。
“其实没有多赚。”那男子叹气,千里迢迢的跑到了丹阳,还以为可以凭借手艺活大赚一笔,发家致富。没想到原本以为荒芜的人都看不到的丹阳,竟然有很多的同行,各个商行都有分号,他那点小手艺就不怎么吃香了,依然像以前一样半死不活。唯一的优点是丹阳吃的用的真是便宜,省了一些开支。或者,该离开丹阳,去洛阳碰碰运气,至少那里有亲戚,能互相照顾一二。
“私塾,你说私塾?”店铺外,有人惊讶的道。男子竖起了耳朵。
“丹阳县所有孩子可以免费进入私塾。”另一个声音道,声音中充满了骄傲。
“不要束脩?”有人问道,谁不知道读书才是出路,要不是束脩太贵,他早已把孩子送进私塾了。
“丹阳县不要束脩,所有先生是县衙给的工钱。”有人回答道。
“那些先生是不是不怎么样啊?”有人问道,质量差了,自然就不要钱了。
“呸!不想进私塾就拉倒,谁还求着你了。”有人呵斥着,总有人白送的没人要,贵的抢着要。
被呵斥的人不服的和他争吵,店铺中的男子却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在想,私塾,私塾,私塾!
“儿子!”他大声的叫着,“我们去私塾报名!”
搬家?搬个!哪里能和免费读私塾的丹阳县比!为了子孙后代能够跳出农工商,成为高贵的士,谁在乎赚的少了一点,生活苦了一点。
“不好好读书,考个状元,老子打死了你!”男子厉声呵斥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