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小邦常和几个玩伴,在村子的村前村后村里村外,费尽心机地寻找了各色各样的玻璃瓶子,有白色的酒瓶子,有深灰色的酱油瓶子,还有蓝色的醋瓶子,总之,只要是瓶子,统统一个不落地捡拾起来。然后,一群孩子用破旧的蛇皮袋每个人扛在小肩上,一路上半扛半拖拉到收废品站,当时一个白酒瓶子才卖一两分钱,一大堆东西也只能卖到一两毛钱,有的白送人家都不要,如醋瓶、酱油瓶等。一时间,几个脏兮兮的孩子,或在一旁撇着嘴巴、咬着嘴唇,又或在一旁不停地眨翻着小眼睛,很是无助与无奈。由于幼小无知,不知道收废站有的废品是不收的,搞的人累,且还让人倒霉的很!那时,物资资源尚且缺乏,再之前物资则更缺乏了。所以,人活在物资丰富的年代一定要知足,一辈子只跟自己最艰难困苦的时候相比较,而不去攀比别人家的富有,也就大概不会再无端生出不平与嫉妒来了。
小邦小时候不仅爱玩,还特别贪玩与贪吃。小邦在八九岁时和村子里的一个名叫“王宝”的小伙伴在田野里玩耍,巧合的是他俩看见了靠近一口池塘边的一块水田里长出了许多挺拔且尖尖细嫩的小荷叶头露出水面,竞相伫立,它们也相当傲娇!以往,只看见大人们时而从池塘里采回许多白嫩的长藕,他俩不知道大人们采的是野生的,由于不懂事,他俩还以为是发现了“新大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俩迅速下水,且采出许多大藕来,白白胖胖的。
然后,他俩坐在田边,一顿饱食,吃个精光!原来,这是一户人家才开荒才种植的大藕种,他俩却浑然不知。等到天黑以后,小邦爬入小床上的被单窝,早已睡熟,进入梦乡。突然,一阵责骂的喧哗声越来越近,把小邦从睡梦中朦朦胧胧给惊醒了,睡眼却睁不大开,依然惺松。原来事后,这户人家的主人在当天晚上就找到小邦家里要讨个说法,小邦的母亲一看该户人家气势汹汹的,没有办法后,只得一边责骂小邦,一边快速来到小邦的床边,狠狠地揪着小邦的一只小耳朵一把就从被单里给拎了起来,劈头盖脸地重重的打了小邦几下,小邦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嗷嗷嚎叫与大哭。村里的那户人家,见小邦的母亲真舍得下手打小邦,却连忙说:“婶子,别吓着孩子了,晚上黑灯瞎火的!以后孩子只要不去就行了,我们来——只是想警告一下孩子。因为我们栽种那块田地的藕,也是相当不容易的!”小邦的父母亲一边数落着小邦,一边连忙给人家赔不是,并承诺今后不再有此事发生为止。
20世纪八十年代,农村那时一个村庄,就可算作一个生产队。村里有一位年长他好几岁且小名叫作“黄毛”的一位邻居大哥。“黄毛”大哥在生产队里主要任务是放牛——挣工分,他还经常干些大人们干的体力很笨重的农活。可在小邦眼里,“黄毛”算得上相当帅气的小伙——身材高高瘦瘦,长脸上嵌着一双乌黑发亮且炯炯有神的眼睛,相当精干。不过,因那时营养不良,“黄毛”大哥一出生就生长了一头黄毛且自然带卷,所以他的外号被人叫着“黄毛”,他早已习惯且见怪不怪,平时他不喜欢笑,脸上常露出一副既严肃又冷峻的神情,给人一种“高冷”的感觉,这或许跟“黄毛”大哥的父母早逝缺少母爱有关。即使这样,小邦还是喜欢并愿意和这种孤冷高傲的人在一起玩耍。
又是一年的一个夏日,小邦也就是十岁上下,大概也是放暑假期间。有一天,在下午三点左右,“黄毛”从生产队的牛圈里领了他饲养的一头神气活现的胖墩“大黑牛”来,正好经过小邦和一群小伙伴们玩耍之处——即村前成片的树林子里的树荫底下。“黄毛”离小伙伴们不远的地方大声囔道:“谁愿意到江边去放牛,和去游泳?”放牛,对“黄毛”来说是干活,是正经事;可对小邦或其他的人来说,却是一件麻烦事,是费力费神的事,关键是要不时地看管着这头“大黑牛”——吃草——进食。
“黄毛”大哥,每天牵着一头雄健的“大黑牛”在田野间“漫步”,看似漫步,实则是让“大黑牛”进食——原始野味,不用花钱,一举几得。
有时困了,“黄毛”大哥在“牛背”上悠然小憩,或坐,或趴,或卧,他显得自由又自在,无拘且无束。“大黑牛”是忠诚的,它尽心尽力地呵护着“黄毛”大哥,它常常将“黄毛”大哥托起,“黄毛”大哥顺势爬向牛背,双腿成马步,上身前压骑在牛背上了。只因“黄毛”大哥常陪伴着“大黑牛”,它常与“黄毛”大哥嬉戏玩耍,也常与“黄毛”一路狂奔……
去到江边——游泳,这对于小邦来说,是第一次也是头一回。在江南长大的男孩子,一般没有不会游泳的,这里的孩子们整个夏天几乎是泡在水里长大的,但在长江边上游泳的还没有过,让小邦眼睛为之一亮且欲罢不能,这种诱惑力是蛮大的,胆子稍大一点的还有一位小伙伴——名叫“王宝”的小孩,他和小邦很玩的来也很要好,在那一堆玩耍的孩子中只有他俩干脆响亮地答应了——“去”!
于是,他们仨人骑上了牛背,跟随着牛一摇一晃地走了大约半小时的路,慢慢悠悠地来到了江边。
“黄毛”把“大黑牛”直接放养在江边岸堤上。牛,这时很是怪巧听话,一点不跑,它只顾低着头且津津有味地吃着江堤那大斜坡上新长出来的嫩绿小草,“大黑牛”现在纯粹地就是一个“吃货”,并极其享受这种“吃”,这个时候,反而真的一点不用“黄毛”大哥为它操心了。
随后,他们仨开始准备下江游泳了。过去,由于家里穷苦清贫,每个人在家里的裤衩有一条还是有二条已记不太清楚。可能,他们只是一时怕把裤衩弄湿了,回家没得换,反正此时在江边也很少有女孩子在此经过,小男孩子们漏点光也就无所谓了,大家索性一块儿光着屁股,下江游泳了。
刚开始下水,他们仨只敢在浅水区域里撩水呀扎水猛子呀嬉戏并闹腾着,然后他们开始使劲用脚朝水底踩蹬,这是他们小时戏称为“踩水泳”。不一会儿,他们仰面在江中用两手向外进行漂浮游,又不一会儿,他们用双手使劲向外伸展进行划水游,他们的动作既不规范又不标准,这是滔滔长江边上长大的孩子们自创式“游泳法”,不像现在有蛙泳、蝶泳、仰泳、自由泳等国际比赛项目,对运动员的动作要求是如此的规范,与如此的苛刻!纵然如此,他们此刻的心情却是开心和舒畅的!猛然间,“黄毛”大哥喊道:“谁敢到百米外的深水去,游一游?”那时,小邦和阿宝及一群小伙伴们只是常在家门口的大池塘里游泳,而游过最多的距离也不过是二百来米,小家伙们还经常在一起进行游泳比赛——看谁游得好与游得快呢。可是,在长江里游泳,江中的浪头一般要比池塘里的浪头大许多,和凶猛许多。人,活着,就在一呼一吸间,而在游泳过程中浪大,会直接影响到人的呼吸,人一时喘不上一口气是非常难受的,喘气不顺,时间短,好说,可时间一长,那可真是可怕!现在眼前的状况是江面宽阔,并且浪大,搁谁心里面都会产生一种莫大的害怕与莫名的胆怯,何况这些还是孩子们呢?!
“黄毛”大哥见小邦和阿宝没有吱声,即认为他俩胆小且怕死!于是,“黄毛”大哥自己且先向江中游去,游了约有二十来米,后又折了回来。“没事的,你俩胆子就是太小,将来长大了不会干成事的!” “黄毛”大哥在远处的江中喊叫着讥讽着并嘲笑着,“谁要是敢游,回家时——我就让谁先骑上牛背!”阿宝在家是个“独生子”,他是家里的唯一一根独苗,他心里是想先游的,他想要胜过小邦,而后果却让他胆怯,所以他迟迟没有反应。在“黄毛”大哥的一再怂恿与鼓动下,小邦心一横,想怕什么呀:“长江——我来啦。”他“呼哧——呼哧”地向江中心游去,江中水面开阔,江浪不时地“啪—啪—啪”朝向他脸上打过来打过去,此时呼吸是相当困难的,如果一不小心,容易呛水,严重时人还会造成咳嗽不断,而这时,人会非常难受。小邦猛然间觉着在江中游泳,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还十分危险。大约游了五六十米远,他这时感觉到游得有点吃力,他此时以为早已游了百十来米,倘若真的要是准确丈量的话,离“黄毛”大哥所说的,还差得远呢。然而,此时此刻的“黄毛”大哥却开始担心了,他赶紧喊着小邦的名字:“小邦,你今天表现得非常的棒,也特别的牛!今天的牛背——由你第一个骑,快点游回来吧!”幸好,当时的江边,水流还算缓慢,总之流速不急,加上江面风小,江浪并不算特别的大,这可是他们仨人最大的幸事。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射在江面上,水面上白哗哗的一大片,波光粼粼,加之水面如镜面反射,这波光闪耀得小邦双睛难以睁开。小邦正想游回来时,并在调转脑袋与整个身体时,且在逆风逆水之中,不小心还被呛了好几口“江水”,一连声地咳嗽不止。此时,倘是突遇大风,或是有别的什么意料不到的情况发生,那么,小邦他会容易发生危险,后果将不敢想象。而“黄毛”大哥一时也意识到了危险,他则非常惶恐且慌乱地重复叫喊开了:“小邦——小邦——快快游回来!”“黄毛”大哥所担心的是:“小邦,你可别真的出现什么危险的事,倘若发生不测,还得搭上他前去营救;其二,他特别害怕的是——也别真的出了他所担心且又不希望的事情发生,不仅无法向小邦父母交待,还会极大地连累到他,可能会让他的一生——活在追悔莫及之中!”
这时,“大黑牛”已吃得相当饱了,两边的肚子吃得滚圆滚圆。听“黄毛”大哥讲,牛有两个肚子,牛背后侧的背部下方,左右各有一个牛肚子,走路干活时靠用一个肚子来提供体内能量,另一个肚子则是“粮食”的储备仓库,关键时刻它总会用得上。
“黄毛”大哥说话是算数的,真的第一个叫小邦骑上牛背,小邦坐在牛背的前头,高昂着脖子与直挺着身子,一路兴高采烈;而王宝则低着头坐在他俩中间,耷拉着小脑袋儿,一声不语。于是,他们仨人就这样儿在一路颠簸中回家了。
回到家后,小邦的母亲不知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一顿训斥且警告小邦——从今往后坚决不许到江边去游泳,并用吓唬的言语告诫小邦说:“江中有水鬼和水猴等等什么的,你不怕被叼走呀,你这个讨债鬼——知道不知道长江水深呀,长江有多么的厉害呀!难道你不清楚的吗?……”小邦的父亲倒也没多说什么,嘴里只嘟囔了一句:“人呀,命,只有一条,还是要多珍惜着点!”
小邦的父亲,兄弟姊妹八个。小邦的父亲在家里男子中排行老二,并有一姐和一妹,一生恪守本分,生性憨厚老实。小邦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过世了。而小邦对爷爷的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却是,他和三叔家的且比自己大一岁的小堂兄在一块儿玩耍时的情景,不知是什么事情引起的,原因早已忘却,只记得小堂兄在爷爷面前告了小邦一状,当时爷爷偏袒了三叔家的小堂兄,并随手用勾起中指的突起部位,在小邦的头上稍重地捶打了一下——相当疼痛,因此,小邦后来一直对爷爷有了成见,并总是认为爷爷对自己一点儿也不好,只对三叔家的小堂兄好。
可爷爷却不这么认为,他相信自己对每一个子孙都一样的好,并没有故意偏向谁的一方。只不过,三叔,他是个苦命人。本来弟兄六个,住在村东,结果因村中宅基地少,村东面四周池塘多,要盖房子极不方便,其他的几个弟兄中却没有一个人,提出主动离开村东的父母,要求到村西口盖房去住,唯独三叔自告奋勇,且干脆利索地领着一家人到村西口去盖房居住了。这件事儿,让爷爷很是感动,也很佩服三叔的为人与作为。于是,爷爷打心底里便对三叔高看一眼。所以,三叔家的小堂兄在爷爷眼中自然也要高看一眼,小邦的爷爷认为这也是理所应当,可小邦却不知道这些的前因与后果。小邦的爷爷与家人、村中的人发生矛盾,或吵架时,常常脱口而出:“看看,只知道在家门口耍横,你不用在这儿耍横——你再横,也横不出咱村西口的那条土路儿!”此话一出,对方就不再吱声了,顺便找个台阶,趁早溜之大吉。
后来,三叔家的小堂兄,比小邦早一年去上小学了。
一天,小堂兄上学,那天,天色不好,且阴沉沉的,广袤的天空中密密麻麻地飘洒着细斜的小雨,空旷的村野一片湿漉漉的,村庄的泥土路儿也分明湿滑起来。小堂兄那天放学后,高兴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却不慎坠入村野中的一口池塘之中,当时,还是大伯家的二堂兄阿亮及时发现,才把三叔家的小堂兄从池塘的水中打捞起来,不过,小堂兄却早已不幸溺水而亡。然而,村中所有的大人则在背后称赞大伯家的二堂兄,夸赞他的大胆、勇敢,与好样的!可那个时候,小邦还没到上学年龄,但在大人们的议论声中,却早已战战兢兢了,与在懵懵懂懂之中,且知道了——从此以后,不可能和小堂兄一块儿玩耍了——不,是永远不能了!
生命,尤如一树花开,或安静,或浓烈,或寂寞,或璀璨。而那平常日子在岁月的年轮中,渐次厚重,那些天真的、跃动的、抑或沉痛的灵魂,在繁华与宁静中,被刻上了深深浅浅、或浓或淡的印痕!
再后来,小邦的父母亲在小邦做错事或不听话后,用简单粗暴方式打骂教育小邦时,爷爷见了,庇护或“护驾”了几回小邦,小邦这才对爷爷的态度,渐渐有所好转与改变。
不过,小邦的奶奶特别的喜欢小邦,奶奶甚或喜欢她的许多许多且每一个后辈孩儿。小邦的奶奶是一位小脚儿奶奶,是一位十分要好与爱干净的人,一脸慈祥。小邦也特别喜欢奶奶。他小时,开始会干活的时候,远远地他只要看见奶奶提着一个小木水桶去池塘边打水时,他就立刻飞奔到奶奶的身边,帮着奶奶提溜着满满当当的一小桶水,然后再把奶奶用的那口小水缸加满水,那一刻奶奶的脸上笑开了花,嘴上总说小邦好孝顺呀,长大后一定会有出息的等等,小邦听后,在他的心里头自然是十分甜美与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