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青年转过身的时候，谁都看到了……翠绿的腰带上挂了一枚脂白如玉的盘龙玉佩……
顾沧琴坐下后，端起食桌上的杯子一口喝下去，没仔细想过当下的是酒，不是水……被呛得一个劲咳嗽。
太子看着那人不自在的模样，心情却是很好。
拍拍手，让后续的表演跟上。
顾沧琴却是没有什么心思看了。
直到即将落幕的时候，类似于前世熟识的年关分红。太子给每个官员都分配了奖励，有钱有衣有粮食，陇澜向来富足，加上今年斩获了那么多的贪污违法官员，国库更是充盈。
而今夜最大的赏赐的主人，便是今夜最吸引眼球的青年丞相……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在太子赞许的目光中，丞相得到了最大的荣耀……
顾沧琴，景德年最年轻的丞相，胜券荣宠在今夜达到了无人企及的顶峰。
远在擎苍安民养息的帝君得到了这个消息，目光黯淡……刚回到烨谦的君王满心不甘……
顾沧琴回到马车上，和那些习惯溜须拍马的官员分开后，还能听到外面，小钱在呱呱呱地和志远说，往后还有谁敢得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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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长明灯彻夜不息，从热闹的宴席上下来的皇帝回到寝殿便发起了高烧。梦里俱是那人纤细窈窕的身段，艳丽的五官，还有一脸的疏离淡漠……汗流浃背的惊醒，在灯火的照射下，脸上沟壑交错。
“去，高德，把太子叫来。”
“快，快，快去叫太子。”
在一连串的传唤下，太子一身正衣走到寝殿内，弯腰行礼。
老皇帝撑起病重的身体，依在床塌，看着比自己年轻时还要高大结实的儿子，想到此子的思维周详，想到此子的文成武就，又咳嗽了几声。
太子抬起头，口里关切地唤了一句：“父皇……”
刘靖霖强压住呕血的冲动，缓缓开口：“太子，你也大了，现在很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考虑，朝堂大小事情都能很好地自做决断。”
刘邵穆深邃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对方，而自己的这个儿子，他从来没有彻底看透过……
刘靖霖仰靠着叹了口气：“朕确实是不中用了，自己的身体也很清楚。”
刘邵穆打断了皇帝的哀怨。“父皇会好起来的。”
这话说的多轻松，刘靖霖哼了一声，“你还不是盼着朕早日归去，好名正言顺地登基吗？”
刘邵穆视线没有动摇，“儿臣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没有早日找到朕。”刘邵穆早已成才不假，但是要不是经过宋丞相这事，他起码还能从政十年。“你敢说宋贤没死前你找不到朕在何处吗？”换做别人在宋丞相下马之前可能还留着一口气当作最后的底牌，但是宋丞相下马知道自己再无生路的时候一定会把这个无用的棋子铲除……可是这颗棋子不是他刘靖霖。
哪怕是还有一口气，他刘靖霖也会撑下去。可是……刘邵穆的救援，遥遥无期。
“太子啊太子，你不亲身解决朕这个父皇，却是想要生生拖死朕。”同为心如磐石的帝王，刘邵穆能想不出刘邵穆在政治斗争中获胜后的想法吗……太子是下了好大一盘棋，从何开始都未可知，但是起初的兵权被夺，到后来的要他回京掌控大局，全都在刘邵穆的意料之中……看着所有人，包括他这个父皇，都落入他的棋盘中。收复了满朝官员，打了胜仗，接手皇位……还有什么是他这个儿子做不到的。
有，“朕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何放弃了擎苍……”刘靖霖顿了顿，又道：“朕不相信，你是因为忌惮烨谦出兵，也不信你是紧迫赶回京都。”
刘邵穆眯起眼睛，不回答。
刘靖霖也没追究。因为他已经有了结论，“因为他吧……你封的丞相，顾芷念。”
站立的男人眼中有光流过。
这不是猜测，这是唯一的可能，病重的皇帝猛地吐出一口淤血，不在意身边大太监的焦虑，把人挥走。
“他可真是好大的魅力啊，刘邵穆啊刘邵穆，连你都会为一个人痴迷到误了大事，变了心意。”刘靖霖忽视心里的一丝妒嫉……对于他而言，国家凌驾在一切儿女私情之上。
刘邵穆依旧没有说话，但是眉宇间已露不快。这人怎么会懂，擎苍、烨谦都可再取……那人若是死了，就没了。
刘靖霖重拾作为人父，不，作为一位帝王的该有的作法来教导刘邵穆：“你要记得你是储君，不久便是整个陇澜的皇帝，你要带领整个陇澜走向富强，肩上扛着统一三国的使命，怎可被私人情感绊住脚，更甚于，那还是个男人。”
刘邵穆总算开口，打断了老皇帝。“父皇，夜深了，您早些歇息 。”
言罢，转身就走。
“孽子，你给朕站住。”刘靖霖大喝一声，气得整个胸腔都在抖。
大太监神情焦急地上前一步，又停在原地。
刘邵穆侧过半边身体等着对方把话说完。
“朕是不知道你为何临时改变了主意，不准备熬死朕，反倒把朕接回宫中，若你是良心发现，想到朕还是你的父皇，你就在朕活着的时候娶个正妻……”
刘邵穆再不久留，抬步走了出去。
走在回殿的路上，刘邵穆神情依旧不悦，他临时改变主意救回刘靖霖不过是改变了策略，不想借婚娶登基。
因为他知道刘靖霖有一点一直很固执，但凡和江山社稷扯上关系，所有杂事都会靠到一边，包括他之前设计他的事情，包括他原本并不打算救他的事实，在他弥留之际，绝对还会立旨让他登基为帝。
可是没想到这人临死了，还要和他讲条件……竟然还是让他娶亲。
严格说起来，当下他娶亲是解决面前难题最捷径最便捷的方法。
可想到那人，他生平所有的迟疑都给了他……刘邵穆迈向太子殿的脚步转了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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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泼墨，寒风凛冽。
路上还有灯光，那是家家户户不灭的烛火，在为守岁做准备。
出宫的时候没有看时辰，但愿现在还不晚。
到了那人的府上，牌匾高悬，大红灯笼高挂两侧，映得两侧的对联在寒冷的夜里依旧喜气洋洋。
刘邵穆看着红灯笼上的红绳子不禁想到了刚在在宴会上那人手指挽着他的绳结时的画面……等到大门被敲开，穿着厚棉袄的管家跑出来。
看到来人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冲进去报告。
正在大堂给府里小孩包压岁钱，也塞了个给志远小钱，管家就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那个，”管家话都说不清楚了，他也怀疑自己是看错了啊，大过年的，太子竟然到丞相府上来了。“太子殿下来了。”
顾沧琴微微长大了嘴巴。
忙起身，抖落了一身的糖果，半大的小孩子不懂事，一个个笑闹着扑上去捡掉在地上的糖果。
顾沧琴忙走到门口，门外的人已经走进来了，一身玄色大衣，身边只带着一个近侍，站在空旷的路上，自己后面是小孩热闹的呼声，和满室温暖，那人四周有大片大片的黑暗，远远的，门口有两盏灯笼印着点点火红的光芒，风将那人的衣裘吹得猎猎作响，伴随着风声，是男人渴望的话语。
“我想来陪你守岁。”
刹时，四周响起巨大的爆竹声，漆黑的天空升起一团又一团明亮的光，满城皆是百姓欢呼声……院中那人四周清晰如同白昼。
看着青年腰间还坠着的盘龙玉佩，远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