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外唤人:“珠络,替你们家姑娘找个大夫来!”
珠络在门帘外候着,听闻锦吩咐,便应道:“是,奴这便去传。”
楚秀致一颗心兀自七上八下,突突直跳,闻锦便压着她的皓腕,轮到她笑话她了,“如真有了,你得好好想想,怎么让你家黏人的夫君高兴高兴,毕竟这几个月他都不能造次了呢。”
楚秀致心里算着日子,倘或真有了,那一定是那日,婆母给他喝了药汤,那晚上她都不知弄了多少回里面,后来晕过去了人事不知,醒来时双腿几乎立不住地,在榻上休养了几日,那几日婆母对她嘘寒问暖的,还遣人专为她熬了不少补汤……
那个旖旎而疯狂的夜晚,楚秀致想来便脸颊发烫。
大夫姗姗而来,闻锦退让一旁,让大夫替楚秀致诊脉。
楚秀致忐忑不安地等着,大夫掐指算了算率数,面色带笑,最终确认是喜脉。
“恭喜夫人了。”
楚秀致一颗心好容易揣回肚里,又忍不住浮起来,飘于半空——景璨会很欢喜的吧?
大夫又叮嘱了些事宜,“夫人今日操劳过甚,日后要量力而行,我这便去开些保胎的方子,请夫人派人去抓药。”
珠络听说楚秀致怀孕了,喜不自胜,立即自告奋勇,“我去拿药,大夫您跟我这边来。”
楚秀致有孕,所有人都高兴,她终于敢捂住了孕育小生命的肚子,温暖的手心贴着肚子,忍不住微笑起来,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闻锦觉着楚秀致脸上多了一种恬淡温柔的光辉,或许是天生的,母亲对孩子的惊喜与疼爱……
“秀致姐,我送你回景家。”
她一个人,闻锦放不下心。
楚秀致怔怔地听完,囫囵着将凌乱的心思一收,对了,她要知会婆母,知会景璨,一想便忍不住心里暖暖的,朝闻锦应了“好”。
马车走得缓慢而平稳,楚秀致一路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闻锦也忍不住笑了。
“看了一路了,难道现在便能将他看出来?”
楚秀致羞臊起来,朝外头望去了。
这一望,倒让她望见一人。
闻锦也不知楚秀致见了谁,她忽然拍动马车,让车夫停下来。
闻锦疑惑道:“谁?”
见楚秀致要下车,闻锦攥住她的手,“有急事么?”
楚秀致咬咬嘴唇,“瞧见一人,上去打个招呼。”
闻锦又疑惑地朝外望去,这里有酒楼与药铺毗连,酒招随风飘着,她又定睛一瞅,这时,从药铺里走出两个人来,一个年轻女人,做妇人装束,她手里揽着一个羸弱少年的腰,少年脸色似乎并不见愉快,闻锦一瞅去,甚至地,那少年的面相柔美,似乎透着一种世事沧桑的忧郁。
那妇人闻锦不识得,只是见楚秀致渐渐地,变了脸色。
楚秀致已从马车走了下去,闻锦怕她胎儿有闪失,也追下来了,一路护着楚秀致,正好与那妇人少年狭路相逢。
少年窄瘦的细腰教妇人搂着,一手拎着药包,似乎羞于见人,眸子躲闪。
那美妇人也是忽然色变,直至楚秀致走近了来,便又嗤了一声。
“这不是,咱们楚大夫家的爱女么?”
当年自请和离,轰动平昌,如今又眼巴巴嫁入景家。听说楚家出了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儿,将家财都败得干净,楚秀致走投无路,腆着脸回景家求和,如今借住景璨之力,在平昌城将站住脚跟了。
楚秀致曾对这个女人不能释然。
因为她爱景璨,一直一直爱着景璨,因为那份爱,她想独占景璨,得知他与陆氏欢好之后,她觉得被背叛,无论如何,景璨的身子不干净了,她甚至固执地为此与景璨和离。
如今她依然心里都是景璨,但已不在因为陆氏的算计再对他有隔膜,再介怀。
是因为成长让人发现,当年那桩旧案之中,最委屈的就是他深爱的男人,她恨自己不辨青红皂白给景璨判了死罪,更恨陆氏的算计。
如今狭路相逢,楚秀致还如旧日里那般贤良淑懿,温柔可人,陆氏便蹙起了眉。景璨眼瞎,喜爱这种柔弱无骨的女人,美其名曰真性情,可一狠起心来,却是比谁都要厉害三分的,陆氏也不可谓不敬畏。
“表妹。”
楚秀致神容恬淡地朝她微笑,得体温柔。
闻锦恍然惊讶——这便是当年的始作俑者陆氏?
“当不起,”陆氏如今妆容妩媚,倘若楚秀致不是对这张脸太过熟悉,约莫也不再记得了,陆氏挽着少年的臂膀,笑着朝楚秀致道,“当年景璨说了,我这一生,永远不许再叫他表哥。他卖我为奴,将我发落到北疆,何其心狠呀……”
她笑语盈盈,“你知道么,景璨给我灌了好大一碗绝子汤呢,我至今都无法怀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