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又对苏洵然一同敲打,说他如今贵为骑都尉,长平侯,行为不知收敛,迟早招致祸端。
苏洵然乖乖地挨了训,才摸到闻家来。
闻锦知晓苏洵然这倔脾气不肯罢手,便让珠鬟取了原料,正于西苑以油火煎烧唇脂。她自是没想到闻伯玉竟将人放了进来,珠鬟惊诧道:“苏少爷。”
她手中舀了一匙零陵香,忽然手一抖,食指被油火星子溅起来击中,一下便烫出了一个泡。
苏洵然怔了怔,疾走几步上前来。
他伸手要抓闻锦,闻锦皱着眉抽开,往后疾退,沉声道:“谁放你进来的?”
“我……”
苏洵然搔了搔后脑勺,“你给我看看伤好不好?看了我就说,说完我就走。”
闻锦蹙眉,“不必。”
她背过身,用湿帕子将烫伤的手指头裹了起来,道:“我说过让你不许来闻家。这不是你苏府,还轮不到你说来便来。”
尽管背过身见不着苏洵然面,但也知道她话说重了,苏洵然不知道怎么委屈。她咬了咬嘴唇,“珠鬟,替我送客。”
“你说过这也算是我的家的!”
珠鬟上来推他,苏洵然倔强,不肯走,可怜地嚷嚷道,“闻锦,你说话又不算了!你说过的!”
被一通指摘,闻锦脸颊充血,猛回头,朝苏洵然道:“那是对弟弟说的。”
“我……”可是我不想当你弟弟啊。
苏洵然眼眶红得快,一下便又要哭无泪了,闻锦嘴硬心软,又心疼得要命,忙又冷硬地背过身,吩咐道:“珠鬟,找几个人来将长平侯轰出去。”
“闻锦……”他哀哀的声音,像只离群的雁子,从半空之中一头栽落。
灰头土脸的,碰了满嘴的沙子。
苏洵然苦涩地揉了揉眼睛,“我……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拼了以后再也不能跟你说一句话,我也不想当你弟弟。”
闻锦真想劈头盖脸地教训他,当她弟弟那点不好了?她从小给他蹭饭,给他送小玩意儿,香囊布偶不知送过多少,后来她操持锦秀阁,赚了第一笔百两,她想到的第一个分享喜悦的,就是苏洵然,她请他到平昌最大的酒楼吃酒,这祖宗大手大脚,一顿饭便花了三十两。
她也从没抱怨过苏洵然什么。
只唯独他在细柳营不争气,这几年她耳提面命过,威逼恐吓过,他都不听,她才脾气见长,逮着他便忍不住数落几句。
可这也是为了他好。
珠鬟心里头为难,面上带着恭敬的神情,请苏洵然出门,不然她真会动粗。
苏洵然依依不舍地往后退,直至被台阶绊倒,他哼了一声,闻锦也没回头,他心冷如灰,默默地爬起来,扭头便又走了。
闻锦实在是有太多心事堵在胸口,手指甲掐住了食指上的水泡,用力挤破了,也犹若不觉。
怎么才几天不见,又把自己弄伤了呢?额头上怎么那一大块包?
这小兔崽子,没一天是让人省心的。
闻锦“嘶”了一声,贝齿一咬,回房去取了一支药膏。
珠鬟送走苏洵然又折转回来,闻锦忍着自己指头的疼没吭声,反而沉默了一小会,将药膏塞给珠鬟,“你去景家一趟,让景公子代送给他。”
珠鬟故意提了提嗓音,“送给苏少爷?”
闻锦知道这丫头故意的,抬起头狠狠剜了她一眼,“不许问。”
她心里有数。
珠鬟对闻锦的吩咐自然是听的,只是,“方才姑娘要是肯当着苏少爷的面儿给他,他会很欢喜的。”
闻锦当然知道,若如此他恐怕当时便要跳起来了。
她蹙眉,“这臭小子惯会得寸进尺,我若是退了一步,恐怕将来不能不遂了他的愿。”
她只要退了一步,恐怕从此以后步步都要后退,由着他欺上来了。
闻锦不想那样,不想做他“媳妇”,这事便不能婉拒,只能一刀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