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行看得入迷,期间都未从座位上起身过。顺天府尹裴立器从他房门前路过,瞧了几眼,没说话。待回转时,又瞧了几眼,见孟燕行依旧看得入神,神色微微松动,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伺候孟燕行茶水的小吏见此,没敢出声打搅,只激动的挺直身子,手脚伺候越发轻快。如他们这样的小吏,高升是没啥指望,但若能碰到一个有出息的上司,伺候舒坦了,多提拔提拔自个,提高下待遇,还是可以期待的。
直到下衙,被小吏提醒要去飞红楼赴宴,孟燕行这才依依不舍的把手中那份嘉元三年山西府下辖某个县百姓暴动,截杀县令的案子放下。
带着赶到衙门等他的孟话一道过去飞红楼,孟燕行这才发觉,飞红楼可不仅仅是个吃饭的地,里头唱曲的、赔坐的姑娘,个个水灵灵、娇俏俏,见着孟燕行,便有一十五六岁、鹅蛋脸、大眼睛的姑娘过来作势要缠上他的手臂。
孟燕行扫视一圈,见早前到的同僚身遭俱有佳人陪伴,目光一闪,笑着揽住姑娘纤细的腰身,坐到椅子上。
府衙经历姓钱,年约三十上下,留着短须,眼睛不大,眯起眼一笑,孟燕行总觉得说不出的猥琐。
“来,咱们共祝孟推官一杯,往后大家伙都是同僚,还望同心同德,砥砺共勉啊!”
鹅蛋脸的姑娘挽起袖子,执酒壶把孟燕行面前的酒杯斟满,然后情意绵绵的递送到他嘴边。
孟燕行笑了下接过去,手指连个边都没碰那姑娘一下。
鹅蛋脸的姑娘神色微微一怔,不过须臾功夫,便连忙又重新堆满笑意。
“翠翠,你这样可不行。咱们孟推官今头一次过来,你这么干坐着,可不是待客的理儿啊!”
喝完刚刚那一杯,府衙黄知事便瞧着孟燕行身边的翠翠开口道。
翠翠闻言,捂嘴笑着轻轻推了把孟燕行,温言软语道:“便是我想做什么,也得人家孟推官发了话才是。”
“会唱曲吗?”
见翠翠点头,孟燕行便继续道:“去前头唱几曲拿手的吧。”
翠翠依言起身,取了自个的琵琶,便坐在前头低吟浅唱。
钱经历与黄知事一道抚掌,笑着恭维孟燕行:“孟推官果然是个怜香惜玉的。”
其余四五人俱跟着一道笑着打趣,孟燕行笑着举杯:“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美人歌一曲,逍遥且自在。”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击掌大笑,道看不出孟燕行还是个赏美老手。
孟燕行闻言,只是笑。弹琵琶的翠翠拿眼偷觑,见他言语虽轻佻,视线却从未在场中任何一个姑娘身上稍作停留,心底微动,晓得此人怕是个君子。
翠翠含羞低下头,手指轻轻拨弄琴弦,对这个俊朗的男子,真正上了心。
酒至半酣,众人正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逗趣,便听外头楼梯一阵响动,接着便有衙门小吏匆匆进来,打眼扫了一圈,便朝钱经历报道:“经历,出事了。”
钱经历瞧一眼孟燕行,斥那小吏:“孟推官在此,出了什么事还不速速报来!”
小吏面色一变,立即转身对着孟燕行垂首躬身道:“小的急躁了,还望孟推官见谅。”
孟燕行摆摆手:“无妨,快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督察员刘御史被家人发现死在书房,其子刚刚敲了鼓,哭诉严查凶手,裴府尹招各位紧急回衙呢。”
孟燕行闻言立即起身:“如此急事,合该一早便禀明。此后若再有如此重要事务,旁的无需理会,只捡重要的当即报来!”
小吏被训,诺诺点头,觑空抬眼扫了下钱经历和黄知事,见他二人都不言语,便垂下脑袋,跟在众人后头,急忙忙朝府衙赶去。
刘御史乃是督察院四品京官,此番在家中被翻墙而入的贼盗杀害,定然要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顺天府若不抓紧找出凶手,只怕于陛下那里不好交代。
因而虽已近宵禁,顺天府衙却各处都点着火把,衙役们各执其守,几步一岗。
孟燕行几人赶到大堂,府尹裴立器扫视一圈,冷着脸收回目光,道:“谷通判与孟推官带衙役去刘御史家中勘察,其余人等留守衙门,注意各方动静。”
谷通判应诺,朝都头点齐五六名衙役,便步履匆匆朝外去。途经孟燕行,只冲他点个头,便算打过招呼。
孟燕行也不计较,左右谷通判官职比他大,确没必要特意招呼他。
一路赶至刘御史家中,孟燕行几人方得知,原来遇害的不止刘御史,还有他去年刚纳的良妾。
刘太太哭得双眼通红,几经昏厥,见着孟燕行几人,立时便嚷着要他们早日查出凶手,好为枉死的刘御史报仇。
前去报案的刘御史之子也陪在其母亲身边,戚戚哀哀道:“家父生平不曾与人结怨,岂料竟遭此横祸,京都天子脚下,断不能容忍此等凶恶之徒流窜在外,还请顺天府各位尽心竭力,及早将凶手缉拿归案!”